第三百七十六章 难念的经(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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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泷只在神都停留了五日,办齐了公文官凭手续,入宫觐见武后,武后并未召见,只是传出旨意,令他凡事以平稳为先,多施善政,徐徐化育塞外部落。≦菠=萝=小≦说

  一切就绪,权泷踏上东去之路,权策与他一道出城,远行数百里,到登封县嵩山脚下。

  除了年节之日,权策越来越少踏足此地,只是权泷提起要拜见族叔,身为人子,权策只有走这一遭。

  权毅山居四年之久,美妾爱子相陪,好山好水,心情愉悦,不受俗务干扰,非但不见苍老,发丝青黑,竟还年轻了几分,身宽体胖,负手站在门前台阶上,有些乡绅员外的派头。

  “孩儿拜见父亲”权策撩起衣摆,双膝跪地叩头。

  权毅神情复杂地看着阶下跪着的人影,半晌才道,“是大郎啊,起来吧”

  权策应声站起,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权泷,“这是族兄权泷,将出京公干,特来拜望父亲”

  “侄儿拜见族叔”权泷应声跪下。

  权毅眼中一片迷茫,他尚义阳公主后,与天水本家联系不密,后生晚辈更是往来不多,印象不深,眼下山居,神都政事风云,一无所知,只能含混其词,“好,好儿郎志在四方,贤侄为朝廷奔走效力,莫辞辛劳”

  一同进门坐定,权毅的妾室牵着幼子出来见客,权策和权泷都奉上了表礼,权毅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不料,那妾室并没有听从,“大郎,三郎将满四岁,当开蒙就学,山中聘请蒙师不易,不知大郎可否设法?”

  权策微愕,谨慎地看了权毅一眼,是他又耐不住寂寞了,还是妾室自作主张?“姨娘言重了,嵩阳书院就在左近,延请名师应当不难,开蒙是大事,若需权策跑腿,午后便可成行,必将此事办妥”

  权毅蹙了蹙眉头,有些无奈,却并未出言反对,反倒更进了一步,“却不必在嵩阳书院,我有意移居长安,大郎可代为安排”

  权策微一沉吟,明白了他的心意,有了儿子,却是牵挂多了,不好再任性窝在山中,但为了避开义阳公主,只好选去长安,既是如此,长安那边的义阳公主府显然也不能待,得另辟住宅,“孩儿遵命”

  得了准信,那妾室才牵着孩儿离去。

  “府中上下如何?你眼下任何官职?”权毅转了话题,问起家常。

  权策一板一眼作答,不时将权泷扯到话题中,聊得还算尽兴,得知家中二子都已是侯爵,幼女更是一品公主,权策任太子詹事,还要教导庐陵王嫡长子功课,初次见面的族侄在长子拉扯下,已经是三品安东都护,权毅的神情似喜似悲,复杂难明。

  礼节尽到,两人陪着权毅一道用了午膳,便相携离去。

  离了嵩山,权策马不停蹄返回神都,回到城中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

  “主人,可要去定王殿下府上?”绝地在旁轻声询问,他贴身伺候,听到了权毅的交代,若是不想惊动义阳公主,只有借旁人的手到长安布置,一心经商的武攸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权策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去太平姨母府上”

  他不打算瞒着母亲,守着活寡,已是凄苦,他要是背着她行事,更是往她心坎上扎刀子,非人子孝道。

  “权郎君,您可来了,殿下今日上午出去了一遭,心情可是糟糕,见着您了,许是好一些”门房一众管事仆役鞍前马后,将权策迎进门去,腿脚利落地跑进门通传。

  权策才走过正堂,还没到内苑,香奴匆匆迎了出来,却不是迎客的,“权郎君,殿下吩咐,请您,回吧”

  众人瞠目结舌,“香奴娘子,您怕是,怕是弄错了,这是权郎君呐……”

  “殿下吩咐了,就是请权郎君先回”香奴板着脸,一字字说得清楚。

  “这……”众管事顿时傻眼。

  权策心里有数,想必是逆伦的流言传到了太平公主耳中,摆摆手,“我进去瞧瞧”

  他迈着大步往后院走,香奴敛着裙裾,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并没有真心拦阻的意思。

  才到太平公主府正殿的乌木门廊下,便听到一阵阵剧烈的噼里啪啦声,红漆的窗棱门柱不时遭到重物撞击,地面上如同狂风过境,各色各款的零碎遍地都是。

  权策用眼神示意了下,让香奴在外头候着,自己跨步进去。

  劲风拂面,迎面一个名贵的粉色瓷瓶飞来,权策双手接住,对上太平公主惊讶的眼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哼”太平公主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用力一甩披帛,快步走到坐榻边,却没有优雅跪坐,而是一屁股坐下,两腿分开,喘着粗气,怒气未消。

  权策走了过来,挨着她坐下,“姨母,坊间流言,信则有不信则无,若因流言疏远了孩儿,反倒是授人以柄,只要心底坦荡,完全不必理会”

  这番宽解的话,非但未能让太平公主释怀消气,反倒更惹得她冲冲大怒,一骨碌站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乱打,“坏心小贼,最是没良心,心底坦荡,坦荡你个头……”

  权策由着她撒气,突地脸上一凉,抬眼一看,见到太平公主眼圈通红。

  “姨母……”权策轻声唤,伸手去给她擦拭,被她一巴掌打开,自己用衣袖几把擦干净,骄傲地抬起下巴,“本宫被人说嘴,怕是太久没有找面首所致,改日就召几个美男入府”

  权策脸色微变,迟疑着道,“有了流言才召人入府,怕会又被说成是欲盖弥彰,下下策,智者不取”

  “下下策?上官婉儿也采用此策,你怎的不说?”太平公主露出点笑意,瞥了他一眼,见他讪讪然不答话,也不忍再迫他,“罢了罢了,瞅你那愁眉苦脸的模样”

  “谣言止于智者,以不变应万变最好,姨母英明”权策松了口气。

  太平公主翻翻眼皮,转而说起了正事,“怎样?当了皇嗣的太子詹事,又要当重润的文师傅,可有应对之法?”

  权策笑了,唤来侍女丫鬟,将屋内的狼藉清理掉,扶着太平公主回了坐榻,以拉家常的语气慢悠悠地道,“武氏诸王好容易蛰伏下来,麟趾殿却又不安分,总要找些麻烦,两方都在争抢豫王一系的支持,细细想来,陛下却是不公,同为先帝子孙,麟趾殿人人都是王爵加身,庐陵王一系和豫王一系却是连个公爵都没有,实在不当”

  太平公主很快明白了权策的弦外之音,是打算用李璟做引子,用封爵做文章,将艰难的抉择推回到麟趾殿面前。

  “咯咯,坏心小贼,最是刁钻”太平公主伸手在权策脸颊上轻轻拧了一记,满脸都是骄傲。

  权策仰起头,露出个矜持的笑容,“这是阳谋,不过压一压势头,若麟趾殿还不迷途知返,少不得要再费些心思,庐陵王一系在北都遭遇重创,平衡一番也好……”

  太平公主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浅笑,微闭着眼睛,只听声音,就能感受得到权策挥斥风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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