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书房,权策坐在新买来的紫檀圈椅上,将芙蕖拢在怀里,脸颊埋进她如瀑的秀发中,静静地思索着。
芙蕖心中惴惴,柔柔抚着他地胸膛,嗫嚅道,“郎君,奴奴是不是给你惹了祸患?”
权策在她如玉的脖颈间轻吻一记,唇间挤出丝丝沉重的笑意,“莫要多想,我的芙蕖是个贤内助,谦冲自守,若这样都会招来祸患,那么,祸患一定是还不够多”
芙蕖被他紧紧搂着,听他夸赞自己,心中甜蜜,晕乎乎顾不得去想权策的话怪怪的。
她却看不到,权策的脸此刻阴鸷得可怕。
“主人,太平公主府上来人,请主人过府”门外响起通报声。
芙蕖惊吓得跳起身来,拉扯着双臂,将瘫在原地做无骨状的权策拉起来,“快些起来啦,别耽搁了正事”
权策使坏,赖在原地不动,双手一带,又将她拉回了怀中。
“郎君”芙蕖撒了个娇,在他怀里扭动两下,掐了他一把,趁他松手的时候,灵巧地逃了开去。
“呵呵”权策揉了揉腰肢,沉思片刻,提笔写了一封短信,递给芙蕖,“你将这封信交给李笊,令他依言行事”
芙蕖将信捧在手里,郑重点头。
来客是太平公主府的管事,“权郎君,殿下吩咐,这边公主府忙碌搬迁事宜,怕是无暇分身,请您把崇行郎君和小娘子带回去”
“崇行在府中帮忙,暂时不必回去,迢迢昨晚还说想母亲了,我带她回去便是”权策稍加思量,做了决断,薛崇胤和武攸暨都不在,将武崇行放回太平公主府,他是不放心的,要是被人欺负了去,他无法向芮莱交代。
管事自然是不敢多言的,唯唯诺诺。
薛嫘昨晚是闹了一会儿想母亲,但真要离了这里,却又不舍得姨母了,抱着义阳公主的脖颈不放,抽抽搭搭的,闪着眼泪花儿,她在太平公主府也多是由乳娘照料,在义阳公主府却是时常由义阳公主和芙蕖带在身边,与权箩玩耍在一处,与这边一家人要亲近得多。
哄了好半晌才将她哄到了车上,权策一路逗着她笑闹,无惊无险回到了太拼公主府。
“迢迢,来,到母亲这里来”太平公主久未见女儿,也起了些慈母心肠,搂着幼女逗弄了许久,才让乳娘将她抱下去。
“大郎,你来,那瑜伽舞有几个动作,我老做不好,今日到千金姐姐府上去,她比我大了近二十岁,竟然做得比我都好,真真是没了天理”太平公主愤愤不平,拉着权策去了为练舞专门开辟的房间。
权策无奈跟着去,千金公主年岁虽大了些,却身体素质好,柔韧性尤佳,做这瑜伽动作,先天占优势,较这个劲完全没有意义。
进了房中,香奴在门口止步,张昌宗在里头等着。
权策眉头大皱,眼中光芒一闪,有了计较,“姨母,权策记起,邑司中还有些事务要与宗正寺接洽,明日怕就过了时限”
“唔?让香奴去便是,宗正寺不敢为难她”太平公主没放在心上。
“姨母,权策以为,该令张家丞多到各处行走,多些历练,日后也好入朝为姨母助力”权策很是为张昌宗着想。
“罢了,便依你”太平公主看了权策一眼,摆摆手令张昌宗去办差,似笑非笑道,“将他赶走了,他的差事,便由你来做?”
权策干笑一声,“香奴姐姐来做便好”
太平公主轻哼一声,挑了挑眉毛,拖着怪怪的声调,“姨母这些日子闷坏了,只靠着这瑜伽舞解闷,你这小贼却是连帮姨母练舞都不经心,可见是没有指望了”
权策立时便了然,太平公主这番作态,是对他迟迟没有着手帮助她恢复朝中声威不满意了,赶忙道,“姨母言重了,权策时刻将姨母的事情放在心上,姨母天之骄女,时机一到,定能独享雨露”
太平公主换了紧身的胡服,拇指和食指呈夹子形状,在他上下唇捋过,神情飘忽,“放在心上,看不见摸不着,偶尔放在嘴上,也不错……来吧,这一式姨母总做不来……”
权策叫了香奴进来,他动嘴,香奴动手。
张昌宗召了几个管事,问及与宗正寺接洽事宜,却得知待接洽事项早已堆积如山,桩桩件件全都是苦差事,有侵占地方山林的,有豪奴冒收税务的,还有汤沐邑横征暴敛的。
张昌宗一怒将卷宗扔到地上,胸膛起伏不定,面对下属异样的眼光,好半天才恢复正常,“以往,以往权策是如何处置的?”
管事们交换了眼色,谨慎说道,“权郎君与前宗正卿舒王李元名私交尚好,可以推搪一二”
张昌宗胸膛又开始剧烈起伏,“那如今的宗正卿是谁?”
管事们眼中的鄙夷更重,“是河内王武懿宗兼领,家丞看,当如何行事?”
张昌宗强撑颜面,“却是巧了,我与河内王,也颇有私交,待我去关说”
“属下静候家丞佳音”管事们乐见其成。
却不料,他这一去,却是深夜才回,竖着出门,横着回来。
为了撑这个面子,他将私下攒的全副身家拿去疏通关系,却不料武懿宗拿人的手不软,东西吞下,又下令打了他二十杖,那些芜杂官司一桩未曾了结,反倒带了一句威胁话回来,“天黑路滑,行路小心”
太平公主听了这个结果,脸色顿时阴沉似水,反身看权策,却见他面色从容,似是早知会如此。
“六郎退下”太平公主急于知晓内幕,赶忙将张昌宗屏退,却是一句好言安抚都未曾出口。
“姨母,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皇嗣那边……”权策言有尽而意无穷。
太平公主眼睛里闪过精光,瞬间便拨云见日,这是警告她不要插手了,冷哼一声,面上寒霜笼罩,不片刻却又化尽,嘟着嘴楚楚可怜,“大郎可看到了,破鼓万人捶,姨母手中无人,却是只能任人欺负”
“咳咳,姨母慎言,姨母才不是破鼓,好鼓,鼓得很……”权策口不择言。
“小贼,又在轻薄姨母,你倒是说来,哪里鼓?”太平公主呵斥他几声,忍不住咯咯娇笑。
笑声传到外头,张昌宗一口牙咬碎,俊脸扭曲,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权策”
窦刺史府,无忧堂的牌匾下,八岁的楚王李隆基踏步出门。
他是来探病的,外祖母突然抱恙,做外孙的自然要过府探望,却不料,有病是假,诉苦抱屈是真,他耐着性子听了,武攸暨欺人倒罢了,武家人现如今碰撞不得。
可恨权策的小妾,竟也如此无礼,念及他在祭祀洛水之神路上对自己的无视,新仇旧恨交相煎迫。
坐在马车上,幼年的李隆基心烦意乱,以他的观念,作为李家正统嫡支,权策这种旁支外姓的,应快些巴结上来,跪在脚底下称臣才是,怎的现实如此不同?
掀开轿帘,问侍从神都市面上可有什么传闻,有关权策的。
那侍从踌躇了良久,才回道,“前日梁王奉旨送赐物到义阳公主府,得权郎君以礼相送,坊间小民无知,以讹传讹,胡诌了句俏皮话,说权郎君,那个,为干臣不为裙带,拜梁王不拜楚王”
李隆基的眼睛和脸皮一同变为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