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泊舟已经匆匆去停车场拿车，程以沫就在门口等着，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清儒好好的，怎么会受伤了？车祸？还是什么别的意外？
先前靳伟伦在电话里也没说清。
她心急如焚，嘴唇都因为太用力，细嫩的口腔黏膜被自己给咬破了，嘴里一股子腥甜味道。
清儒是她看着长大的，从襁褓里小小一个头发稀疏，小脸皱巴巴的奶娃娃。
她还记得，程苍将襁褓递到她手里，对她说，沫沫，这是你弟弟清儒。
那时候她才十岁，紧张得浑身都僵硬，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生怕不小心摔了他，生怕太用力抱疼了他。
她手指轻轻戳他的小脸，看着他的小眉毛皱起来的模样，看着他黑亮亮的眼睛。
他出牙的时候，咧着一张冒了门牙尖儿的小嘴，口水直流对着她笑的样子。
他牙牙学语的时候，叽叽咕咕说着像是什么外星语言时的样子。
他蹒跚学步的时候，紧紧牵着她的手指满脸紧张害怕，却强忍着不哭的样子。
高考结束，她被陆泊舟抛弃，因为失恋而寝食难安的那个暑假，他像是贴心小棉袄一样，放弃了小孩子的贪玩，寸步不离守着她时的样子。
他长大了之后，个头比她还高，虽是青涩少年，却也总有些男人样子，口口声声说着等他成年了，等他大学毕业了，就他来照顾她时的样子。
一幕一幕，都历历在目。
程以沫心里一阵阵的疼，心脏像是快裂开了。
眸子里已经是水光潋滟。
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清儒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受伤？明明早上还是那么活蹦乱跳的。
想到了自己差点被车撞那次，程以沫心中有些疑神疑鬼起来，关心则乱就是这样。
是林子阳？
是周璐？
还是……莫非暄？
原本没有变故便觉得毫无端倪，天下太平。眼下清儒出了事，这些人在她眼里，似乎就全成了端倪。
身后云顶大厦的自动门打开了，莫非暄从里头走了出来。
似乎是因为先前与程以沫和陆泊舟的碰面，让莫非暄失了用餐的兴致，所以他们前脚刚离开云顶餐厅，他后脚也下楼来了。
走出门就看到程以沫站在大厦大厅正门前的台阶边。
莫非暄唇角略略挑了挑，修长的腿迈着从容的步子走了上去。
“沫沫，没开车么？去哪儿我送你吧。”
莫非暄似笑非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以沫没转头，眉头始终紧拧着，低声一句，“别来烦我！”
她语气有些冲，倒是让莫非暄兴致盎然，“我说过的吧？就我们的关系，注定不死不休，你觉得我会那么容易放过你么？”
他伸手从后头搭上了程以沫的肩膀。
这么多年，虽说见面的机会不多，但若是有见面的情况，莫非暄总是这样逗弄她，像是已经成了习惯。
他知道当年的事情给她留下了阴影，这姑娘对他避之如瘟疫，只要看到他，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充满戒备，越是这样反倒让他越有兴致。
但现在，程以沫本来就神经紧绷情绪状态极差，还对清儒受伤的事情有些疑神疑鬼的，莫非暄这个动作，使得她脑子里紧绷的弦，嗡一声就断了。
一切发生得极快！
云顶大厦正门口站着的保安没反应过来，甚至就连当事人莫非暄都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一股力道大力地扯着他，然后他身子一轻，下一秒就已经仰躺在地上了。
脊背和地面接触，砸出嘭一声，闷痛在浑身蔓延开。
程以沫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扣住了他从后头搭在她肩膀的手，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莫非暄有些回不过神来，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激烈的反应。
他目光略略怔忪，就看到了她水光潋滟发红的眼睛，让他不由得皱眉。
保安已经从门口赶紧走了上来，连连问道，“这位先生，没事吧？”
倒也不至于对程以沫发难，毕竟看上去轻轻柔柔的一淑女，虽说这动作利落得他们都叹为观止。
但是想着就这情况，多半是姑娘有点儿身手，而这先生有点轻薄，被教训了吧。
莫非暄倒也没有多难为情，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
他从没见过程以沫这个样子。
“出什么事了？”他声音倒是收敛了惯常对她的戏弄语气，认真了不少。
程以沫只一双噙着水光的发红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一语不发。
陆泊舟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开车过来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
莫非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压根不怕再被摔一次一样，伸手按住程以沫的肩膀，“究竟出什么事了？”
程以沫的目光带着怀疑看着他，她现在疑神疑鬼，就算不疑神疑鬼的时候，她对莫非暄，也半点不信。
冷声说道，“莫非暄我警告你，别来烦我！”
陆泊舟皱着眉头，一语不发的停车在程以沫面前。
他下车，走过去伸手就一把揽过了程以沫的肩膀，莫非暄原本按住她肩膀的手，因为陆泊舟这个动作，手就空了，尴尬地悬在半空。
莫非暄漠然地收回手去。
陆泊舟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里依稀也带了几分怀疑。
但陆泊舟什么都没和他说，只揽着程以沫的肩，垂眸说道，“我们走。”
他揽着她到了副驾门口，拉开车门让她上了车。
车子没多做停留，陆泊舟和程以沫甚至都没多看莫非暄一眼，直接从云顶大厦离开。
没一会儿，一辆深褐色的豪华轿车就开过来了。
“莫先生，请上车。”
秘书鄢姜从副驾座下来，恭谨做了个请的手势，为他拉开了后座车门。
莫非暄的目光依旧朝着陆泊舟车子离开的方向，片刻后才转头看向了鄢姜，“去查查，小姐今天出什么事了。”
“小姐？”鄢姜似乎有些不明所以这话。
莫非暄语气有些不耐，“莫家还有第二个小姐么？”
鄢姜马上反应了过来，“程小姐么？好的，我会去查的。”
莫非暄这才坐进了车里，不知为何，先前程以沫那种充满怀疑的眼神，总让他心里有些不大自在，却很在意，放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