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威嘴角含着冰冷森然的笑意,诡异阴绿色的眼珠子流转出阴毒的色泽。
似是感应到隐司倾的视线,他转过头来,面色森然笑意不变,束起一根拇指朝着脖子横横拉过。
所含杀机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幽笙心头一跳,正欲说话,耳边却传来一声声震撼惊呼之声:“那小子居然还没死!”
“他还站着!这小子居然还能够站着!”
幽笙,隐司倾二人同时朝着台上看去。
少年身姿依旧挺拔,高高束起黑发在烈风中狂舞。
他的左臂衣衫尽数炸裂开来,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漆黑的碎片仍自熔着烈焰的光深深嵌进肌肤之中,滋滋冒着白烟。
银白弓弦已经绷断,如老人垂苍的发丝在风中残舞而凋零。
隐司倾目光流转至他滴血的手臂间,袖袍之下的拳头握紧,霜笛无声开裂,杀机自袖中酝酿成灾。
穆云锦见他并无生命之忧,深深舒了一口气,忙挤出一个笑容,柔声安慰道:“叶陵公子养伤为重,不必急于一时成败。”
陵天苏并未答话,鲜血流淌的左手握着残破不堪失去灵性的残弓,右手手指夹着一杆黑晶灵箭,低头沉思不语。
纪晨震撼于此子的生命力强悍程度,这是什么肉身!
竟然能够在这场爆风之中活下来,他不是通元境吗?
但听到穆云锦的安慰之语,心中嫉妒心顿时泛滥开了。
冷冷一笑,冷嘲热讽道:“是啊,都伤成这德行了,赶紧麻溜点滚下去,别耽误别人正式,况且这黑玄战弓毁得彻底,怕是要赔偿不少战功点吧?
真是可笑至极啊,有史以来,你还是第一个参试者未赚取一分战功点反而还要倒贴的,真是丢人现象!”
“够了!你给我闭嘴!”穆云锦愤怒道。
“我闭嘴?穆云锦你以为你再跟谁说话,别以为你……”
嗖!
打断纪晨言语的,是一发利箭。
黑晶符箭破空而去,一连射爆三支冥族战旗的利箭。
纪晨张声哑然。
因为他看到那名少年面容平淡,右手静做扔执状,而他指间那杆黑晶符箭,却已不在。
陵天苏侧目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眼却是让他周身气温莫名急降。
如此怪异的现象不禁让纪晨有些恼怒,他堂堂长幽境,居然被一个通元境的小子威慑住了。
他厉声道:“看什么看!不过是以元力发箭,无玄弓大势续航持力,你以为你还能发出同样的箭风多少次。”
陵天苏朝他淡淡一笑,笑容颇具夏日炎炎里少年的清爽:“当然,一次都不会。”
“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但是纪晨却未辨清,并非不能,而是不会。
陵天苏再次以指尖衔住一支箭,做出了一个类似于投壶的动作。
如此怪异的举止,让场间所有人面色都不由吃惊起来。
“这小子做什么?没有黑玄战弓,难不成他以为他还能够战出斐然成绩来?”
“天真,异想天开!他目标所
向之处,是冥石!居然是冥石!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他以为凭他赤手空拳的,没有龙石为引能够点燃箭上晶符不成,晶符不燃,如何能够射穿冥石?”
“这小子想一鸣惊人,实则是哗众取宠啊。”
嘲讽笑声接连而来,没有一个人看好陵天苏能够射下冥石。
陵天苏微微一笑,指腹轻轻摩擦过凹凸不平的黑晶箭身,没有战弓相辅点燃的符线,完全是凭他指尖凝聚而出的元力点燃符箭。
箭身如流动的火线一般燃了起来,赤金色的光纹布满漆黑的晶铁箭身,最后汇聚之锋利的箭簇顶端。
白袍回转间,符箭破空而出,锋利的箭簇尖端破开一道十米长的气浪圆弧,爆开的箭风无尽汹涌,勇往直前,根本不似纪晨那般轻盈曲折,弯风而行的避开重重幽鬼修罗,最终命中目标。
陵天苏的箭没有丝毫避让,全然不担心会引来铺天盖地如幽潮一般的覆灭危机。
箭风所过之处,幽鬼难存,撕裂开无数阴风魔躯,爆开团团炽烈风火,其威势竟是比起手执战弓,意气风发的纪晨更为强盛十倍!
纪晨张大嘴巴,震惊绝伦。
可看到那流失过境的长箭明显有失准头,距离一只冥兽足足相差了二十米,他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
在黑暗魔潮来袭之日,整个森冥部落的空间是扭曲分化的,在这里极难掌控空间方位,即便你演算正确,可空间依旧能够扭曲你的箭。
可下一刻,他面上的笑意冻结在了脸庞之上。
箭簇之上破开的圆弧气浪没有因为黑暗之力的侵蚀而愈发微弱减少,反而范围自十米转眼间暴涨至三十米。
三十米为一圈,所触之地,片甲不留!
符箭之光盛放至极致,风与火卷成一个可怕的漩涡,将周围的黑暗生物以及那一只沉眠中的冥兽尽数卷入漩涡中心部分。
血雾在箭气风火之中爆势一团皆一团,无一能够幸免于难。
感受到生死危机的冥兽竟是生生从长眠中醒来,漆黑的眼睛子刹那间猩红淌血,尖锐的嘶叫声犹如深渊巨兽,音杀百鬼!
它能够支起一片黑暗的天地,冥兽肉身能够千古不朽。
就连殿帅、暗帅亲自出马,将他肉身轰得支离破碎,只要有着一滴冥血尚存,它就能够无限生长再生。
陵天苏投射出去的那根符箭不过堪堪伤及它的肌肤表层,可一股纯净玄黑的气息缭着风息之意,迅速扩散开来,渗进冥兽赤铁般的肌肤之中,沿着伤口神术,肆意破开吞噬。
不过是短短一息,便已经看到深深的骨头正在急速发黑变烂,最后溶解。
一只冥兽转瞬间就覆灭的干干净净,撕裂开的肉块与冥血也在飞速地流逝精力,显然再无再生之机。
那漆黑的气息,正是陵天苏体内那一颗黑血的力量。
效果惊人!
“吼!!!!”
被鲜血引发激风的黑暗生物顿时如潮如海,朝着陵天苏这个方向冲来。
台下一片人早已惊呆,从未见过有人以这种方式出箭。
不仅冥石碎裂,就连令殿主都无比头疼的冥兽
都直接陨落。
要知道,冥石一裂,黑暗顿散。
可冥兽不死,终有一日它能够孕育出新的冥石,支撑整个九幽森冥的黑暗生灵再度入侵暗渊。
这也就是为何,射幽台隔年举行,生生不息的缘故了。
若是冥兽陨落,便意味着十颗冥石自今日起,将永远都只会只有九颗。
事到如今,暗帅哪里还管得了此子修的是否为双修功法,展现出如此惊骇绝伦的实力,便有着足够的理由,将他保下!
他一步踏出,正欲遁至战鼓之上,逼退那声势骇人的万数黑暗生灵。
可肩膀却是豁然一沉,整个身躯凝僵难动!
他僵硬回首看去,正对上殿帅那双悠然平静的眼眸,只见他笑了笑:“暗帅可是忘记了暗渊殿的规矩?一入射幽台,生死自掌,外人不得干扰。”
暗帅勃然大怒:“此子与暗渊殿有大用,即便是殿主在此,也绝然不会放任这小子死在台上!”
殿帅呵呵一笑:“可是殿主不在这里,所以……我说了算。”
暗帅眉目沉凝,怒气尽敛。
因为他清楚知晓,殿帅不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稳稳压他一头。
平日里他看起来风轻云淡,不问殿中大小事物,可若是他当真认真起来,除了殿主,无人能够忤逆他的抉择。
哪怕是暗帅,也不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殿帅:“其实我很早就有一种感觉了,殿帅你其实……心并不是真的在暗渊殿中。”
殿帅不可置否地扬起了眉眼,眼底含着深深浓浓的笑意。
暗帅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继续沉声道:“暗渊之大,容得下千万殿民,镇得了亿万冥族修罗!可是这些,在殿帅眼中,似乎都十分无关紧要。
不论是冥族大破暗渊,侵占灵界疆土,生灵涂炭,血染山河,对于殿帅而言,不过是眼前流逝的一粒沙,一滴水,轻如鸿毛,不值一念。”
说到这里,他眼底一暗:“殿帅既然心不在暗渊,又何必立于此界之中,搅动风云大势。”
殿帅目光染上一丝意外:“暗帅看出来的名堂,还真是不少啊,只不过啊,我来暗渊,只为一物。此物若是成功探入囊中,自是我离去之时,在此之前,还望暗帅大人莫要忤我心意。”
他言语温和客套,正如往昔有礼谦和,宛若世间最好的棋友茶伴。
可那双过于漆暗的瞳孔之中,流露出的却是俯瞰蝼蚁的淡然之光。
暗帅不再坚持,只是冷声道:“若是殿主出关,我会告知此事于他。”
“随便。”殿帅笑眯眯道。
被黑暗吞没的一方战台,侵蚀无光。
没有人看到方才那个投射出惊艳绝世一剑的少年成功逃离战台,不免有些惋惜。
一箭风采虽是逼人夺目,甚至朝夕之光,璀璨更甚那位天才纪晨,可透支而来的力量,终究短暂。
不过细细一想,牺牲一名通元境的小子,彻底击毁一只冥兽,如此还是暗渊之福,众人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