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祖大寿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袁督师,这事要解释清楚,毕竟京师的守军和公侯勋贵,朝廷高官都是千丝万缕,我们可惹不起啊,还是和诸位大人解释,解释……”
“解释自然要解释,只是关键是我们战场上要打得好,身为军人只要打胜仗就什么都是好的了.”袁崇焕不以为然的说道.
其实也不怪袁崇焕不太在乎,在明朝老百姓的眼里,有战斗力的军队,他们如果只是对老百姓打骂和拿东西不付钱,那支军队已经算得上是纪律严明了。
在一般情况下,只要是大军过去以后,民间就简直象被梳子梳过一样,财物、家畜,甚至是一些年轻漂亮的女人,这些东西就什么也不会剩下。
不过在大明朝,上到朝廷诸公,下到平头老百姓,却还都认这个道理:只有这样表现的军队,他们的战斗力才会强大。
这事看着荒唐,实际上说穿了却也正常,因为明朝的士兵很大程度上待遇来自朝廷发给的田地,等于是自耕农,而后来因为卫所兵土地的被侵占,卫所兵主要就靠不定时的赏赐过活,这啥年代不是便宜没好货?
“但是战场上满人比我们关宁军强大得多,陛下还不让我们关宁军进城严防死守,如何能够击败满洲人?唉……”祖大寿叹息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袁崇焕也是没有办法,他自然也知道关宁军和满洲的实力对比,除了守城之外,别无他法,而崇祯又好大喜功,老想让关宁军和满洲死打硬拼,只好用这种精神胜利法了.
袁崇焕和祖大寿愁得是打不赢,毕竟军事上打不赢那就什么都完了,但是政治上,打赢了也未必就是好事……
出乎袁崇焕和祖大寿意料的是,关宁军这两天内,尝到了对满洲百战百胜的滋味,只要关宁军几十骑兵一冲锋,依附满洲的蒙古流民立刻作鸟兽散,袁崇焕一旦指挥关宁军密集冲锋,那么必然有十几个首级的斩获……
袁崇焕自然觉得出形势不对,但是崇祯皇帝严令关宁军出击,而且来到北京城的勤王军也陆续被满洲人击破,让袁崇焕的关宁军成了救火队员——也就是说崇祯皇帝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一群貌似豪奴的人和一个华服公子正看着外面诡异的战局……
“都说是眼见为实,可是我看了满洲和关宁军的战斗,怎么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曹伴伴,你说说看.”
“这……”曹化淳本来就不愿意搀和这事,一直是一言不发,只是崇祯皇帝点将,自然不好再当缩头乌龟.想了一下,笑着说道:
“启禀陛下,军国重事,老奴是不懂得,不过老奴觉得,这事和宫里养的捉鼠猫儿戏弄老鼠差不多.”曹化淳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到底谁是老鼠,谁是猫,这里面的的理解却是怎么理解都行了.
“问题是谁是老鼠,谁是猫呢?”崇祯喃喃的说道,其实曹化淳说的道理,崇祯自然也懂,不过按照表面上来看,似乎节节胜利所向披靡的关宁军代表了猫的角色?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有点怀念孙承宗,孙承宗虽然给崇祯皇帝的印象是出不了什么大事,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至少不会像袁崇焕那样净出怪事吧?
只是孙承宗因为自己防御方略在崇祯皇帝采纳袁崇焕的建议,被彻底否定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怄气还是怕被战局牵连——崇祯皇帝又是对孙承宗有心结的人,又不愿意拉下脸去,所以也就无疑忽略了孙承宗……
崇祯皇帝忽然想起有句话叫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于是就问起了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王承恩:
“王伴伴,你爷说说看.”
“启禀陛下,军国重事,老奴也是不懂得,不过老奴觉得虽然曹公公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另外一种可能?你说说看吧!”这话新鲜,崇祯顿时来了精神头.
“老奴觉得,这和猫戏老鼠也差不多,不过猫明明可以一下子咬死老鼠,却是为了少费手脚,放任老鼠挣扎来消耗老鼠的体力,甚至老鼠因为害怕,还摆出一副进攻的模样,猫咪反而做出害怕的样子,退后之类……”
“这……你说的也没错,朕也看见了,这关宁军从早晨一直在追赶,满洲本部的满八旗根本没动,一直在养精蓄锐,被关宁军追的四处跑的都是蒙古流民——这未必不是满洲人的诱敌之计.”崇祯皇帝点了点头,他觉得袁崇焕一再让关宁军进城,只怕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等到袁崇焕带领关宁军驱赶满洲出南海子,就让关宁军进北京城吧,否则朝臣那里交代不下去啊……”
崇祯皇帝揉着太阳穴说道,执政这几年来,他意气风发的消灭了魏忠贤之后,曾以为皇帝只要除掉了魏忠贤这样的奸臣,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但是几年下来,崇祯皇帝才明白,作为一个皇帝,可以除掉任何一个看不顺眼的大臣,但是面对一群大臣,一个个利益集团,如果没有其他利益集团站到自己这一边,自己也就是一个橡皮图章罢了,用法定的程序就可以阳奉阴违,让自己的命令无效化,而自己还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二十四日,皇帝赏赐袁崇焕,褒奖了关宁军最近“屡战屡胜”的功劳,同时暗示袁崇焕,只要袁崇焕率领关宁军驱赶满洲出南海子,就让关宁军进北京城……。
崇祯天子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北京城看似高大坚固,牢不可破,一般人也以为城墙越高大,越壮观为好,但是实际上,城池太大,守兵太少,北京这么大,上万壮丁铺在这条城墙上就像是把一滴水撒到了沙漠上,转眼就不见了。
其实守这种兵力不足的大城,还真是在城墙外面有部队策应才坚固,一旦所有军力都被压迫进了城,被人突破一点,那就是土崩瓦解的结局.
这种事,说穿了就是崇祯皇帝和袁崇焕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苦衷,不过是王朝末年,国家机器彻底腐朽了,即使是很正常的原因,也能造出很奇葩的事情罢了……
十一月二十九日,袁崇焕率领关宁军向南海子出击……
“督师,陛下一再催我们快一些,听王洽大人说,因为我们关宁军对满洲屡战屡胜,却还是谨慎小心,已经有无数官员怨声载道了.”周文郁提醒袁崇焕.
“不能快!官员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周先生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满洲一人相当于关宁军三人,这次分明是皇太极诱敌,天知道有什么阴谋.”袁崇焕斩钉截铁的说道.
“但是这样下去,只怕朝野的舆论对督师你越来越不利啊!”周文郁叹了口气,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不过一旦冒进,中了皇太极的埋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本来就敌众我寡……”袁崇焕皱紧眉头,下了决心.
“督师!你这样一心为国,可是陛下已经怀疑你了……”
“一心为国?我袁崇焕可配不上一心为国……”袁崇焕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我袁崇焕急功近利,刚愎自用,为了一心练兵,杀了毛文龙,裁撤了关内诸军的粮饷,导致关内空虚,否则满洲入关怎么会这么容易?”
“还有就是判断失误,对着蒙古卖粮……唉这次满洲破口,固然是皇太极狗急跳墙,如果不是我的应对一再有失误,何至于此!”
“只是一错可以,不能再错了!这次满洲破口,关内诸军不堪一击,朝臣胡乱指手画脚,陛下刚愎自用,如果我再不谨慎一些,只怕就又是一次靖康耻啊……”
“这……督师大人!”周文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传我将令,为了防止后金诱敌深入,组成了步兵骑兵炮兵的组合方阵,步步为营,不可冒进!”袁崇焕最后下定了决心……
因为袁崇焕这次组成了步兵骑兵炮兵的组合方阵,步步为营,虽然是短短的一段路,还是走了一上午才到南海子.
一眼望去,袁崇焕发现南海子却是成了一个简易的堡垒,显然是驱使汉民连夜造出来的.袁崇焕看了看不由的摇了摇头,满洲武勇固然武勇,还是不脱野蛮人的本色,造出来的这种歪歪扭扭的城楼,满洲依靠这种城池,只怕还不如野战能发挥威力呢.
不过袁崇焕觉得满洲兵多,生怕皇太极抄自己后路,所以把两万多人的主力结成步兵骑兵炮兵的组合,防止满洲军和守军里应外合,而以少部分人攻击南海子简易的堡垒
少兵攻坚城,选择的攻城方法也就这么几样。用云梯爬城墙来“蚁附”,那是肯定不行的。袁崇焕也经受不了自己兵丁这么大的损失。那就只有攻破堡垒的大门,从大门里杀进去这一条路了。
在祖大寿的号令下,一队队兵丁推着用大车改装的撸车(就是在大车前面装上一块竖起的大木板,以起到盾牌的作用),在撸车后面跟随着火铳手,以及保护火铳手的长枪兵,防止堡垒里有什么满洲人杀出来。
见到撸车的靠近,堡垒的城墙上的蒙古弓箭手,直射出一排箭枝。可是有撸车前面大木板的保护,没有给兵丁造成任何的伤害。见到射箭没有什么效果,在满洲人头目的号令下,蒙古弓箭手也停止了射箭。
蒙古弓箭手的射术自然是一等一的,只是这次是作为骑兵来四处掠夺的,自然没有带又大又重的强弓,而带的是短小的骑弓.这种骑弓抛射么,其实威力也不是很小,但是前提是对手没有甲,而这次关宁军前锋早就披了厚重的铁甲,这种骑弓抛射自然屁用都没.
蒙古弓箭手一见这种骑弓抛射无效,索性停了弓箭,做好了肉搏准备.
兵丁们把撸车推进到堡垒前面的壕沟边上,这个距离已经离堡垒的城墙只有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了。火铳手在撸车后面,装填好火药和子弹,在军官的号令下,在盾牌兵的掩护下,一起从大木板后面探出身子,向城墙上露出脑袋和身体的蒙古人射击。
在几次密集地射击以后,堡垒的城墙上,已经没有蒙古弓箭手蒙古弓箭手敢露出脑袋了。又一次地装填好子弹以后,火铳手都警惕地看着城墙上,防止着满洲人弓箭手的出现。
没有骑兵的威胁,蒙古弓箭手这种骑弓抛射根本不是关宁军火铳手的对手。
掌握了战场的绝对主动权之后,这时候,十几位骑着身强力壮的壮马骑兵纵马来到壕沟前,一同扔出了带有粗绳索的钩子。几把钩子勾住了一个吱吱呀呀乱响的吊桥,那几位骑兵就把钩子后面的绳索拖到后面,在几匹马身上扎紧。
这种壮马骑兵的马速度不快,力量却很大,基本都是用来运输粮草的,取的就是能吃苦耐劳,和战马其实不是一回事.
等所有的钩子都勾住了吊桥以后,所有的壮马,都在“一,二,三”的口号之下一起使劲,一下子就拉断了堡垒里拉住吊桥的绳索。那吊桥就落在了壕沟上,露出堡垒粗制滥造的大门来。
见到吊桥倒下,中间的撸车就向两边移动,露出一个大的空档。而早就准备好的十五门火炮,就通过这个大空档,向堡垒大门轰击起来。
十五门火炮先后开火以后,却只有两门火炮的炮弹打在堡垒的大门上,其它的三发炮弹,都打在堡垒大门边上的石墙上。溅起了星星点点的小石块。虽然堡垒是粗制滥造的没错,但是堡垒的石墙都是南海子的假山拆卸下来,野蛮施工制成的,确实很坚固厚重,因此对这些石墙来说,这些损伤根本是忽略不计。
袁崇焕见此情况是摇了摇头,自己的炮队大炮被建奴毁了之后,从满桂和京城再度筹集了大炮,这年头大炮的规格都有细微的差异,必须的经过炮手的调整才行,甚至还能因为需要的火药量不对而炸膛,几天时间,虽然都学会了调整火药,只能勉强开炮,可是那打炮的准头可着实够呛。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亲兵却大声地叫道:“这大门没有堵上!接着开炮呀!”
其实袁崇焕临时拉来的这五门火炮的威力都很小。就是打中堡垒大门的那两发炮弹,也只是把堡垒的大门打了两个小洞,根本没有对堡垒的大门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可是就是这么两个小洞中透过来的光线,却让前面的兵丁发现,对守城战外行的满洲人居然毫无常识的在堡垒的大门后面并没有什么堵门的石块和沙石。
这也其实是满洲人守城的能力不行,还真不是什么疏忽。而且南海子也是皇太极诱敌的地方,他根本就没有好好防守的心思,甚至连指挥官都是一个蒙八旗的纨绔子弟,这家伙虽然号称成吉思汗的子孙,实际上马都骑不利索,更别说攻城战了,一路上扫杀掠夺,早就认为汉人都是羔羊,盲目自大,不知道袁崇焕攻打自己堡垒的决心,也根本不了解袁崇焕有着火炮这种利器,所以根本就没有费什么气力来堵门。
要知道,如果按照守城的规矩用石块和沙石把堡垒大门堵上的话,凭着袁崇焕那五门比火铳威力大不了多少的火炮,是绝对攻破不了堡垒的大门的。袁崇焕也只能够老老实把大炮大队拉出来万炮齐轰这个堡垒了。
可现在,袁崇焕发现了这种情况,也兴奋了起来。毕竟如果能够早些打下堡垒,自己不但物资的耗费和所花费的气力要少很多,而且也能够给予朝廷里愤怒的官员们一个交代.
而这次轰击堡垒大门,袁崇焕的五门火炮就总共射射击出了二十几发炮弹。这些炮弹,把堡垒大门打得象个麻子的脸一样。可那堡垒大门却愣没有被打倒。可见袁崇焕那些火炮的威力也确实太小了——这也没有办法,虽然账本上京城的这些火炮和关宁军的是一种规格,实际上京城很久没有打战,为了捞钱,很多火炮都是偷工减料,不炸膛,能打响就不错了——至于规格小一点,这都是末节,末节……
不过好在这些炮弹对堡垒大门的伤害已经足够了。后面的关宁军辅兵早就把附近砍伐的小树捆扎在一起,固定在大车上,前面拿着刀,把捆扎起来的树削砍成尖端,做成了简易的攻城槌。
十几个人推着大车缓缓的走到堡垒大门前的那条路上,众人齐声的吆喝一声,推动向前,其他兵丁们都是列队跟在后面。
这些推着大车的兵丁越跑越快,很快就是上了吊桥,齐声的大喊,捆扎起来的树木重重地撞在了木门之上。“咣当”一声,已经是弱不禁风的堡垒大门干脆利索的就被撞开了。
219南海子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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