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心理。
六六正跟章本硕炫耀郑六如的签名。
“我不记得你喜欢看文艺片啊。你也是他粉丝?”章本硕问。
“不是,我总觉得他身上死气沉沉,像福尔马林泡多了。我超爱这种丧丧的味道。”六六说。
章本硕点头,嗯,这才像六六说的话。
他翻了下资料,问:“门口的粉丝散得差不多了吧?下一个来访者呢?”
六六摇头。
章本硕愣了下:“没有了?”
六六说:“不是。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你这样天天咨询,来访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你不觉得枯燥吗?”
“有你陪我,怎么会枯燥呢?”
“别给我玩求生欲那一套,说真的。你就没想过暂时不咨询了,去做点别的什么吗?”
“比如说——”
章本硕看六六身上的本章说,力求在六六亮刀那一刻前,明白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结婚!我们结婚吧。”章本硕握住六六的手。
六六呆住,她没想到章本硕会回答得这么快。
算了,本来还想让他猜几次的。跟心理咨询师谈恋爱真是无趣啊。
“其实结婚就是走过场,形式一下。大峡谷蹦极结婚——”六六说。
“蹦极结婚也无所谓,主要是想生个孩子,是吧?”章本硕打断。
“是、是啊。可能年纪大了,有些事也看开了。我爸妈还在外面浪呢。结婚让他们回来,他们估计都不愿意。你说我们是生——”
“生一男一女,男的随我,女的像你。”
六六看着章本硕,然后敲他头,敲一下,说一个字:“下、次、让、我、把、话、说、完!”
六六把下一个来访者资料放桌上,转身走了。
哼,明明都是我的心里话,为什么这么不爽?
章本硕揉揉脑袋,看来以后还是不用看六六本章说了。
他开始看来访者的资料。
其实不用细看,这段时间,电视上全是他的歌。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进来,章本硕站起来,跟他握手,“你好,梅川内酷,我很喜欢你的歌。”
梅川坐下来,卷起袖子,左手一串的金表,说:“章老师,我本来犹豫要不要过来,可六如也推荐了你,我就过来了。”
“嗯,你有什么烦恼吗?”章本硕问。
“你看过我的电影吗?就刚跟六如一起拍的那部?”
“没看过,不过听身边的人提起过,挺有意思的,叫什么来着?”
“就是我的个人自传电影,。”
“这电影票房好像挺好的吧?”
“好,好到爆。”
“那你烦什么?”
“我在里面本色出演,扮演我自己。说脏话,抽烟,喝酒,天天party,交女朋友,分手,交女朋友,不读书,没梦想,觉得人生丧丧的很酷,最讨厌走寻常路,别人纹身,我戴表,表下还是纹身。”
“这有什么问题吗?”
梅川目光放远,呆了一会儿,好像章老师这句不经意的问话勾动了他的伤心处。
他把左手的表,一只一只摘下来,放到桌上,露出手上的纹身。
纹身是一句话:“没钱别纹身。”
是的,连句号都纹上了。
梅川搓了搓,说:“这是假的,纹身贴。”
“为什么?”
“因为私底下我不说脏话,不抽烟,不喝酒,不party,不纹身,喜欢读书,有梦想。上小学时,我得过三好学生,上台发表过演讲,那是我唯一一次讲脏话,题目叫”
梅川又把表一个个戴上,说让经纪人看到,会挨骂的。
“章老师,保持这个人设我太痛苦了。电影成功后,公司还要以我的名义成立一个音乐学校,招些学生进来,扩大知名度。产教研一条龙,最后以我和我表妹库子为核心,打造一条音乐、电影、时尚三栖的造星产业链,家族名都想好了,叫梅川什么。”
章本硕看梅川的表情确实很痛苦,问他rap风格很多啊,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可以换一种啊。
“我试过了。花了很多功夫,睡服了公司高层,让我试一试,出了张个人实验专辑,三首歌,,。”
“然后呢?”
“结果很不好,高层建议我如果还想再出专辑,除非睡服老板。我做不到。只能放弃,然后自暴自弃,按公司教的,写了首歌。结果那首歌爆红。”
“就是?”
“是的。”
梅川还把那三首没火的歌放给章老师听。
怼你爱不完:怼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怼你怼不完……
我老公丢了用搜狗搜不到急死我了:曾经年少爱追车,一心只想往前开,搜遍各种关键词……
梅川还要放第三首,章本硕赶忙阻止,“不用了不用了。两首就够了。”
梅川低头,“我知道,这些歌词虽然是我的心声,但是市场反应不好。自从火了以后,公司给我下了死命令。”
“什么命令?”
“要我严格遵守公司给的人设,我抽烟我喝酒我蹦迪我赌钱我夜不归宿。我很痛苦。上次采访时,记者问我名字的来由,我只是说了实话,就被公司的人骂个狗血淋头,说我要开书店啊?卖,还是呀?我说大藏经不是一本书,而是一系列的书。话没说到一半,就被拎去练舞室里,有专门菜场请来的大婶,教我对着镜子骂了三个小时,骂得我眼斜嘴歪,满嘴的生物课本关键词。”
“那天上完课,我对镜子哭了很久,我本不想活成这样。我只是喜欢写词,喜欢唱rap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活成另一个人?”
“后来老板进来,安慰我,老板说要不要我睡服你一下?我说好啊。”
“老板就开始睡服:梅川,你还小,很多地方没长大,很多事情没想通。rap市场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吟诗作对,游湖赏景,它本质上是一群人呐喊的行动。这种行动必须抛开外在的约束和规矩,才能形成一股很大的力量。你想现实,想理想,想一切美好与不幸对立的光与暗结构,唯独忽略了一点。”
“我问老板,哪一点?”
“老板说破坏。然后他当着镜子的面,撕烂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