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总部。
“股票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杨庆跟黄世仁般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仁植公,这十个字是以对联形式用女皇陛下御笔,刻在交易所大门两旁的,还有一个横批是盈亏自负。女皇陛下和我,以这种方式时刻提醒你们保持冷静的头脑,不要太过贪恋财物,就是怕出现这种事情。可你们都不听啊,你们都光看着炒股票赚大钱了,却不想想赚大钱那就得承受大的风险,富贵险中才能求,炒股就是高风险高收益的。
那如今出了这种事情,你们来找我有什么用?
我还有一大堆股票呢!
闹出这种事情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弥补亏空,向女皇陛下交待呢,连昭仁长公主的嫁妆钱都让我赔了不少呢!”
他接着说道。
“护国公,那这份小册子?”
方孔炤把那个小册子递过他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才懒得管杨庆的哭穷,以他的头脑此时当然已经能猜到,这里面肯定有杨庆的黑手,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而首要的就是稳住股市,因为目前来讲消息还只是在南都散播,还没有传到更远的地方,如果不能稳住股市,接下来这个消息扩散开,还有更多持有股票的人涌来。他们的恐慌性拋售,会让股市继续下跌,一直跌到发行价都不是没有可能,那时候损失就更大了,这时候才跌到二十,再跌十元那大批炒股者真得去跳扬子江了。
这些炒股的不少可是受各地士绅委托带着他们的钱来发财的。
甚至带有借债的。
尤其是借那些钱庄的,包括那些钱庄自己的,后者就更麻烦了,他们都是各省士绅的钱,虽然帝国银行也在各省会发行,但那些地方消息晚肯定不如这里,士绅们都是把钱给一个代理人。
包括他也是。
他的钱也不光是自己的,还有方家和朋友的,尤其是桐城,安庆一带士绅不少都委托他,他得对这些人负责,虽然并没什么合同约束,但如果他给这些人赔光了,回去方家也别指望再有好日子。而如果以目前价格能够抛出,至少没赔太多,实际上多多少少还能赚一点,但如果真跌到发行价,那他就只好倾家荡产去赔那些宗族和朋友了。
所以必须稳住股市。
只有稳住股市有了接盘的,他才能迅速抛售手中股票。
但他是没能力稳住股市的。
这时候就杨庆有能力,所以首先就是得让杨庆出面,为股市做这个担保人,如果他公开驳斥这个小册子里面的内容,并且重新对之前承诺的铁路计划做出确认,那么股市差不多就能稳住。虽然经过这番惊吓,炒股者肯定理智许多,很难再推到像之前的高价,但至少会有人接盘,那么自己手中的股票就可以脱手,价格略低一点也无所谓。
关键是有接盘的。
“首先,对于里面说我和朝廷以此圈钱的污蔑,我是不屑一顾的,同样我保留以法律武器维护我的名誉的权力!”
杨庆义正言辞地说。
方孔炤一开始还没明白,但紧接着就明白了,他赶紧点了点头,同时申明自己绝对不相信这一点,这完全就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坏人对护国公和朝廷的污蔑,大明但凡有正义感的都不会坐视这种坏人猖狂。
“第二,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对于之前的铁路计划,的确有些过于乐观了!”
杨庆接着说道。
方孔炤再次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胸口。
他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杨庆。
杨庆残忍地一笑。
“这份东西虽然是以污蔑我和朝廷为目的,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并不完全是无中生有的造谣,之前我对于铁路的修筑的确过于乐观了。最近各铁路公司派出的勘测队,已经陆陆续续把线路勘测结果带回来,从他们勘测的结果看,修铁路的确困难不小。比如这上面说的崤山隧道,那里的确像这上面所说,必须在崤山的山腹开凿一条长度超过三里的隧道。火车的爬坡能力有限,转弯也没那么方便,既不可能爬上山顶,也不可能像公路一样修盘山路,只能是开凿隧道。
这样难度大幅增加。
而且成本同样增加,毕竟凿隧道得一点点用火药炸,然后用人力凿开山岩,按照勘测人员估算,最少也得五年才能凿开。
而且不仅仅是崤山。
几乎所有需要穿过的山区,都必须得凿隧道,所以除了京杭铁路之外剩下我们的每一条铁路都需要开凿大量隧道,尤其是之前计划中的川汉铁路,京广铁路之类,更是完全靠隧道通过崇山峻岭,很可能得凿数以百计的隧道。
另外还有桥梁。
之前我对此考虑的太过天真。
我其实是想用浮桥装上铁轨来通过淮河和黄河,但勘测人员回来后推翻了我这个设想,通过这些河流必须架真正的铁路桥,这样工程难度就剧增了。毕竟水下桥墩的修建,对于我们来说仍旧很困难,不过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就是以蒸汽机来制造一种特殊的吹气机,抽水机,再做一些大铁桶运过去沉到水下。先抽空里面的水,再让工人在下面挖地基,用钢筋混凝土浇筑桥墩,只要能在水中修筑桥墩就好办了,总之对此你们可以放心,给我点时间我会解决的。
工期延长是必不可免的。
我会亲自在报纸上向诸位投资者道歉的,毕竟这是我的错误,我做错了我就得承认,虽然主要是因为第一次修铁路,我也没什么经验,才出现这种事情,但错了就是错了!”
护国公很庄严地说。
“护国公,这种小事就没必要道歉了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过错。”
方孔炤可怜巴巴地哀求着。
这个混蛋一道歉结果不用说,本来就崩盘的股票更无法收拾,他自己都承认了啊,他自己都承认那些铁路计划全都不可能实现,还开凿三里长的隧道?石门隧道不到二十步,两千人凿了整整三年,他这三里长隧道估计得凿三十年,更别说一条铁路还得凿无数隧道,说不定还得有比崤山隧道更长的。至于水下修桥墩,他自己都说了还做不到,至于他说的机器只是个设想啊,他都能用铁路这种大计划骗人了,那谁知道他这种机器是不是也骗人的?
现在铁路计划肯定是假的了。
这本小册子上说的没错,这就是杨庆和朝廷合伙圈钱的,根本没有什么真正铁路计划,杨庆只不过是抛出一个噱头,然后通过吹捧,让别人相信这是真的,并傻乎乎掏出白花花的银子给他。他这些年花钱太多财政已经供不上,而帝国银行借款太多也是他自己吃亏,干脆玩这个圈天下士绅的钱,他和朝廷皆大欢喜,不但不用担心财政而且还可以趁机捞一笔。
简直就是无耻之极。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但这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如何抽身。
已经上套算自己蠢,算自己太天真幼稚单纯,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吞吧,重要的是不能再损失了,必须得那这些股票拋出去。
损失的自认倒霉!
然而……
“这怎么行?庆一生惟信耳,如此岂非欺骗诸公?”
杨庆断然说道。
“护国公,真得不需要吧?”
方孔炤继续哀求道。
“不行,这关乎杨某处世原则,是杨某的错杨某就不会回避,明日一早应天日报就会刊登杨某的道歉声明!”
杨庆说道。
方孔炤都快哭了。
“护国公,老朽可否将股票转售护国公?”
他哀求。
“呃,这个还是不必了,再说杨某也没钱买,更何况此时买就是杨某趁人之危了,仁植公也不必心急,这铁路又不是不修,只是要比原定计划晚些而已。您手中股票又不是就这样作废了,您可以放心,铁路一定会有的,您发财日子还在后面,不要因一点小小的股价波折就如此忧心。也请您转告外面的诸位投资者,我杨庆在此向他们保证,铁路一定会有,他们需要的只是安心等待。”
杨庆说道。
“我等你个鬼啊!”
方大儒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你一百年后修起来我也等你一百年是怎么着?你这纯粹就是拿根绞索把我们套牢,让我们想脱身都不可能啊!
“杨庆,你这个骗子!”
他的心中再次呐喊着。
但他也没办法,他只能失魂落魄地告辞,在杨庆笑咪咪的目送中走出参谋总部,然后外面等着的股民们蜂拥而上……
“诸位,我就说嘛,这东西纯粹是哗众取宠的无稽之谈,护国公已经向我保证,上面说的都是假的,两京铁路已经首先完成线路勘测,不日即将动工,诸位可以放心了,铁路直通北都之期指日可待!”
他笑容满面地说道。
还好他有一晚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