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正明认真的听着,王枫接着道:“本来我们医生开的药会起到调节的作用,但是老爷子却因为忧思过度,所以他其实不是吃不下,而是不肯吃,是因为他的思,也就是他的心病已经很重了。”
见郑正明露出一点不解,王枫干脆直接说:“我就不绕弯子,直接说,老爷子是相思病,他寂寞单身已久,以前跟你们儿女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觉得什么,现在你们都各自成家工作又忙,他一个人居住肯定会感觉冷清,这个我想您也可以理解的吧?”
郑正明自然知道王枫的意思,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看了多少医生都没有效果,这个所谓的相思病,可不就是心病么?但也有点意外,一时沉默不语,又伸手摸了一下口袋,随即缩回,过了一会才说:“可是为什么我父亲他不跟我们儿女直说呢?”
王枫笑道:“我觉得,可能还是你们做儿女的跟老人家交流的太少了。”方永明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
却听王枫接着说道:“上午我们聊了一下,老人家对你们可是很有一点怨言,说你们太过专心工作,早出晚归不说,就算偶尔回来吃饭,也都是电话不断,说的都是工作。”郑正明不自觉的点点头。
王枫侃侃而谈:“我觉得您对老人家这个病也是有间接责任的,恕我直言,在我们医生的角度看来,公而忘私固然是值得敬佩,但对家人尤其是老人疏于照顾,也是做儿女的所不忍的吧?有句老话虽然不好听,但却很有道理……树欲静而风不止。”
郑正明不由的点点:“子欲养而亲不在,但是忠孝自古也难两全啊。”其实郑正明根本不习惯这种对话,因为王枫似乎是在说教的口气。
虽然不涉及工作,但还是感觉不能适应,但偏偏这些话又都直击他的内心深处,击中他掩藏的遗憾和悲伤。
王枫说您这话说的有道理,我不能驳您,但这个忠孝的方式方法就很重要了。您是明白人,我也不多说废话了,该怎么办我想您会拿一个主意出来。现在我还吊着老爷子呢,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否则这种家务事,我们做医生的实在也不好横加干预。
话说的明白透亮,干脆把这个难题抛给郑正明来决定吧。看着他就不像是一个老脑筋的糊涂人,应该会做出一个最好的决定。
见他坐立不安,皱着眉头总是想要摸口袋,就知道他的烟瘾犯了,话说老马犯烟瘾不就是这个德性么?
知道他不好意思吸烟,但是可能习惯在吸烟中思考了,所以才会表现的略有不安,这个跟老马也是一个德性。有一次两人谈事情谈到了半夜,马树元的烟都吸光了,他竟然不顾形象的去砸兵们的门,就为了找几根烟来……
于是走到办公桌边,拉开抽屉,取出一包烟来,对郑正明晃了晃了说:“对不起啊郑大哥,烟瘾犯了,吸烟的人没出息啊,”郑正明愣了一下:“这里还能吸烟?”
王枫走到窗边的阳台门,打开里面是蛮大的一个空间,里面对面摆着两把椅子,四面的窗子都开着。
对郑正明笑道:“这就是我们医生的吸烟室,不知道您吸不吸烟,要是不吸的话等我一会,这门得关上......”
话音未落,郑正明马上就站起身来快步走过去:“一起一起。”
随手紧紧的把门关上。似乎吸烟能够带给他灵敏的思维,马上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老父亲含辛茹苦的将自己和姐姐养育成人,现在也该是享福的时候了。
可是姐姐在农村也有一大家子人呢,吃喝拉撒成天也没有多少时间跟老爷子在一起。他是儿子,理应接老父亲养老,可是由于自己的工作一直不能稳定,五年之内都换了三个城市了,总不能带着老父亲也跟着一起折腾吧?
这次刚到白川市工作了三个月左右,从目前的情况看,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调走了。所以马上就把老父亲接了过来。可是老爷子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城市的生活,因为无聊也没有熟人嘛。家里的孩子上大学了,他的工作忙起来好几天不着家都是正常的,妻子也是上班的,在妇联工作,有时候比他还忙呢。
好在老爷子年纪不小,身体却很好。自己照顾自己毫无问题,甚至还能帮他们做饭烧菜打扫屋子,郑正明两口子都觉得啼笑皆非有点,本来是把老爷子接来想要尽孝,结果弄了半天还得人家老爷子伺候他们两个,真是无奈又好笑。
老爷子在工厂退休,当年可是车间主任,算是很大的干部了。退休金不多,但几千块也够自己用的了,再加上儿女隔三差五的给他,经济问题是不存在的。
问题是没有地方花钱啊。郑正明见老爷子实在闲的无聊,甚至很没有原则的让他去打麻将,老爷子又不喜欢这个。
后来还是妻子说现在的老年人都喜欢去公园打牌聊天下棋,跳广场舞,要不然让老爷子也去那里试着融合一下吧?起初老爷子很抗拒,说公园里那些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都是作风不正,好人能在街上弄个音响就扭屁股么?什么老年舞,我看是群魔乱舞!
但后来实在无聊,悄悄的去溜达了几次,远远的观望到近前坐着瞧,又慢慢的认识了几个老伙伴,熟悉起来以后倒也蛮开心的。他性子本来就诙谐幽默,也容易接受新生事物,觉得之前自己可能是有点偏颇了,跳舞的可也不都是不正经的人啊。
老爷子干部出身,说话也有点水平,年轻时候当过民兵,现在走路还是挺胸抬头,身体又硬朗,谈吐又幽默,很快就得到了大家伙的喜欢和尊重。老爷子终于找到了一点当年的感觉,每天也不再沉闷无语,而是喜笑颜开,精神勃勃了。
郑正明和妻子林芳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甚至计划着拿出公基金干脆在白川市里买一所大一点的房子,安定下来算了。但是好景不长,这才两个多月的工夫,老爷子就忽然患上了这个怪病,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次王枫挖出老爷子的心事,郑正明虽然也有点意外的不快,但很快就调节过来了。表态坚决支持老爷子的决定,黄昏恋也是美好的恋情,是老人家的幸福,做儿女的怎么能够反对呢?只是这件事做儿女的出面似乎也不大合适……
郑正明刚来白川市工作不久,说真的也没有几个熟人,就算有,这也不是可以托付熟人办的吧?老爷子脸皮又薄,难道还真的要自己去跟老爷子谈?虽然他现在也已经算是事业有成,但在父亲面前还总感觉是个孩子,不大敢跟父亲谈他老人家这种严肃的终身大事啊。
姐姐更不行,她要是知道了可能还会想不通呢,自己回去还要给她做工作呢。然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貌似很稳重,又是医生,又懂得一点心理学,老爷子似乎对他也信服的很,要不然……
王枫是什么人?一见郑正明的眼神不对,马上就知道大事不好,正想找个借口拒绝先,郑正明已经叹息着开了口。
说你看王枫,我父亲这个病别人都没治,偏偏你就给治好了一半。医者仁心,真是名不虚传,你小伙子工作认真,为人热情,是个难得的好青年……
所以这件事你要管到底,彻底的帮我父亲了结这个心病,促成两个老人家这一段难得的婚姻,到时候我们做儿女的,一定会送你一面大大的锦旗,自然,我们也会记住你这个莫大的恩情……
话说的客气,却俨然也带上了一点布置工作的口气,看来这位官职还不小的。王枫也不由的叹了口气,怪谁呢?怪自己呗,这件事明明就是自己主动招惹下的嘛。现在郑正明说的也有道理,这里是医院,现在老爷子就是你的病人,你能好意思撒手不管?
但是做红娘王枫可是真的不咋擅长啊,又是做一对老人家的红娘,算是活活的为难死我们的王枫了,但却又不得不答应下来。话说王枫也难得有愁眉苦脸的时候,第一次对于答应别人的时候有可能做不到并且心里没底的惶恐。
但郑正明却很高兴,这个年轻人肯定行,他郑正明看人还是很有准头的。他叫王枫?啊呀,难怪瞧着他有点眼熟,这不是那个在车祸现场救治伤员的年轻医生吗?品德也完美了啊这小伙子!
两人吸完烟谈完事情回到办公室,郑正明也准备回去了,却又想起一件事:“王枫你真的会算命?”唐玄笑了笑说:“那是我自己没事研究易经的一点小心得,哄老爷子开心嘛。”
郑正明道:“王枫你还研究过易经?”王枫答道:“当时跟老师学习的时候老师也会要求读易,中医跟易经也有一些相通的东西。”
他知道郑正明问这个的意思,又解释道:“我说老爷子能活一百岁,可不是算出来的,是望闻问切望出来的,结论殊途同归,不过是换个方式告诉老人家而已,如果这一套使在郑大哥身上,怕就不灵了吧?”
郑正明哈哈大笑,指了指王枫:“你这个王枫啊,年纪轻轻,鬼的很!”出去后走在走廊上还琢磨:这小子是怎么知道我也吸烟的?
郑正明回去以后就给老爷子办了出院手续,老爷子大为疑惑,话说你老子我这个病还没有治好呢啊,怎么的看我能吃东西就当我没事了是不是?
信不信老子我再绝食给你们看?见他沉着脸郑正明忙解释说这也是王枫医生的意思,他说他会跟进治疗的,手机号都留下了,说要跟您单独联系。
老爷子这才不说话了,心里自然还是有点忐忑的,话说自己这段黄昏恋能不能成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