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安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从关外率领十万大军起兵回关,经过大同、太原几场战斗之后,又吸取了不少官兵,如今一路行来驻扎在长辛店,兵丁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六十万,而且一路行军,几乎没有遭遇过败仗,大军驻扎在距离京城只有几十里地的长辛店时,正是士气最高的时候,他刚才还跟几名将领在商讨如何攻打北京城呢,结果还没商量出个眉目来,李侠客就这么单枪匹马闯了进来。
如果李侠客率领大军与他们大战一场,攻营拔寨之下冲到他们的军营之内,周淮安也能接受,毕竟两军交战胜负难说,无论胜负都在常理之内,可是如今,李侠客竟然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单人独骑马踏连营,竟然直接闯进军营,捉拿主帅,这已经超出了周淮安的理解范畴,也超出了所有叛军将领的想象。
你李侠客如今掌管锦衣卫和东厂,又把持朝纲喝令百官,权势滔天,身份可谓是至尊至贵,亲自率兵出战都算是冒险之举,哪有可能一个人就敢闯进军营之内?就算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可李侠客偏偏就这么做了!
而且他还真的就做到了!
“你……你是人是鬼?”
周淮安被李侠客抓住后颈之后,只感觉一股真气沿着后颈大椎穴一路向下,瞬间将自己全身经脉都给给锁住,浑身上下再无丝毫力道,软绵绵的如同一个人肉口袋一般,被李侠客提在半空,心中惊骇之情,实在是难描难绘:“天下竟有如此人物!竟有如此武功……”
李侠客见他喃喃自语,一脸震惊之色,也不多说,嘿嘿一笑,将其横放在马背之上,大声喝道:“周兄,李某在龙门客栈助你逃脱性命,你不思感恩,竟然还要领兵作乱,真当我不敢杀人么?”
他说话之间,长枪抖动,每一枪刺出,便有一人倒地,在他面前的几个将领全都被他一枪刺死,当真是出手如电,等他长枪收回之时,这些被杀之人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与周淮安在一起的大胡子将领还在大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人就敢闯我们的大营……”
他忽觉不对,低头下看,就见胸口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个血洞。
大胡子军官脸色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伸手指向李侠客,还要说什么时,却见李侠客陡然跳下马来,抽出长剑,身子快速游走,一个个军官的脑袋被他长剑斩下,快速装进了手中的麻袋里,随后翻身上马,一声长啸,兜转马头,向来时路上飞奔。
此时正个军营的兵士还都处于呆滞状态,直到李侠客兜转马头往回奔跑时,这些兵丁方才反应过来。
“大帅被这人抓啦!”
“张将军被他杀啦!”
“李将军的脑袋也被他砍掉啦!”
“他是李侠客!”
“我们要为大帅报仇!”
一霎时,所有人都红了眼,拼命向前冲,准备杀掉李侠客为众多将帅报仇。
李侠客放声长笑,迎着这些官兵直直前冲,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某家藏剑三年,每日案牍劳形,今日终于有了试剑之机,周兄,你且看我怎么杀出重围!”
李侠客手中长枪拨打左右,前挑后刺,左右横扫,沿途官兵,挡者披靡,竟然不能使他停留半步。
李侠客且杀且走,竟然还有余暇与周淮安说话;“周兄,严格说来,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你就是这么报答我这个救命恩人的吗?率军谋反,直入京都,你这是想要做皇帝呢!”
砰!
沿途一名大将手持狼牙棒向李侠客当头砸来,却被李侠客一枪将狼牙棒刺为两截,又一枪,正中此人咽喉,当即毙命。
周淮安身子仰躺在马背之上,眼睁睁的看着李侠客将他中军帐前的将官全都杀死,心中又惊又怒又是大恸,这些将领随他一路行来,出力颇多,可是如今却毫无预兆的死在李侠客手中,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他的心在流血,眼在流泪,只希望现在只是一场噩梦,等梦醒了,噩梦消退,自己还是中军帐内的统帅,而这些将领还是好好的……
可是眼前所见,耳中所听,鼻子内所闻的血腥气息,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不是梦,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李侠客真的一个人冲进了军营,杀光了他们的将领,现在正带着他这么一个反贼头领往军营外面冲杀,而且看情况还真的能杀出去!
“怎么?你在流泪?”
李侠客长枪后刺,一个回马枪,将身后一名追来的军官刺死,低头看了周淮安一眼,嘿嘿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流泪?我正要重振朝纲,斩杀贪官污吏,你此时兴兵造反,当了反贼,我杀你们,理所应当,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周淮安口中有鲜血汩汩流出,伤心绝望之下,浑身真气乱窜,竟然憋出内伤来,他脑袋朝下,凄厉大叫:“李侠客!”
他的身子随着红马的快速奔跑而剧烈抖动,嘴角的鲜血化为一道血线,淅淅沥沥不住流淌:“你杀死忠良,威胁皇上,荼毒百姓,危害苍生,我讨伐你,就是为了拨乱反正,斩杀奸佞!”
周淮安眼睛瞪的溜圆,露出刻骨铭心的仇恨:“你这奸贼,不得好死!人人得而诛之!”
“可笑!”
李侠客见他如此激动,摇头哂笑:“谁是奸臣,谁是忠臣,你自己难道就不知道么?还是说,你习惯了自欺欺人?”
噗噗噗!
几名官兵被李侠客铁枪扫中,脑袋都被打爆,鲜血迸溅开来,几滴血洒在了周淮安的脸上,还有一个眼珠子直接就落在了他的鼻孔上方,停了片刻后方才落地。
血腥气更浓,周淮安难以抑制的生出呕吐的感觉来,他即便是见惯了厮杀,心如铁石,但却从未像今天这么无力过。
几十万大军,竟然连李侠客一个人都挡不住,被他肆意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不时有尸体和人头从旁边飞起,鲜血喷溅,躯体扭曲。
喊杀声,惊呼声,痛苦的嚎叫声,人喊马嘶,所有的声音与鲜血迸溅的场面组成了一幅幅扭曲而恐怖的画面,压的周淮安难以呼吸,难以思考,眼前幻觉重重。
“如果这个世间有地狱的话……”
他头脑越发的昏沉起来,嘴角鲜血流的更多:“或许这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