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直升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没让童脸上表情有一丝一毫变化,跟车外警察的询问一样,恍若未闻。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看见来电号码后童灰暗的眼睛瞬间恢复神彩——是边学道的电话!
半个多小时前,杨浩打电话告诉童,说已经联系上边学道了,跟边学道说了童的事,边学道的答复是让童等他电话。
结束跟杨浩通话后的前1o分钟里,童整个人处于一种非理性的极度兴奋状态中,仿如溺水者终于抓到一条救援绳索,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能被拉上岸。
结果,手机一直沉寂无声。
第二个1o分钟,童依然满心期待,一边抱着夏宁不断说话鼓励打气,一边紧紧盯着手机,希望它下一秒就响起铃声。
手机照旧沉寂。
第三个1o分钟,随着夏宁再次吐血并且彻底丧失意识,童开始度秒如年。
可是除了坐在车里等电话,童没有一点办法。
他的父母在千里之外,夏宁的父母也在千里之外,远水难救近火。至于“近水”,来海南几年,99.9%的时间童都是待在原始森林的大山里,不认识有车的本地人,更不认识本地医生。
现在,他身上没有多少钱,手机也快没电了,真正的山穷水尽,举目无亲。
好在还有一个曲医生。
尽管遇到了麻烦,可毕竟是个医生,有曲医生在身边,童不至于陷入彻底无助无措的境地。
半个小时过去了,手机始终未响。
到这时,冷静下来的童意识到一件事——明天就是春节了,边学道十有七八人在松江,从松江到三亚,相隔几千公里,边学道能有什么办法立刻帮到自己?就算是高官,也得高到一定级别,才能一个电话跨越千里如臂使指吧?边学道是有本事,但他不是高官也不是神仙啊!
想通此点,童心里最后一缕希望之火也熄灭了。
他给手机里存的唯一一个“领导”,一位林业局科长去了一个电话,说了夏宁的病情,说了自己和夏宁所在的大概位置,说自己需要一辆车去三亚。
科长在电话里安慰了童两句,然后说需要请示领导,让童等他电话。
好吧,又是等电话!
没能力的人永远只能等别人的电话来定自己的生死。
看着电量见底的手机,童笑了。
他笑自己无能,之前却自我感觉良好。
他笑自己毕业这四年所谓的“追逐理想奉献青春”,生死攸关时却换来一句“请示领导”。
唉,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就这样吧!
搂着怀里软弱无骨的夏宁,仔细地擦了擦夏宁嘴唇上的血迹,想着两人从大学一路走到今天,相伴几年的点点滴滴,心中所想从甜蜜到内疚最后到决然——童想到了殉情!
然后,就在童在心里为自己挑选殉情方法时,手机响了。
边学道的电话到了,希望之火复燃了!
拿起手机,接通,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着说道:“喂,老边……”
一句“老边”,听得站在车外的警察脑门儿一紧,心说这怎么像孩子在外面打架吃了亏,回家跟老子委屈哭诉的调调?
这时,警察和刚才在车里听童打电话的曲医生脑洞再大,也没法把童嘴里的“老边”跟有道集团董事长边学道联系到一起,因为二者重叠的几率实在太低了。
车里。
手机里传出边学道沉稳的声音:“是我。你别哭,你是男人,无论到什么时候你不能慌,你慌了,依靠你的人怎么办?”
“我……我……我真是没办法了……”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不是哭出来的,现在你听我说,一会儿有人会去接你和夏宁,见面后,你说你是祝德贞的朋友,你们一起坐直升飞机去三亚*******,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到了直接做检查。”
“朱……我说我是朱什么的朋友?”
“不是朱,是祝,祝福的祝,品德的德,贞洁的贞,到医院后你……”
话没说完,通话中断了。
童拿着手机一看,电量不足,自动关机,然后,他看到了空中盘旋下降的直升飞机。
不是一架,是两架!
……
……
地面上,盘旋下降的直升飞机引起了加油站工作人员的警惕,不过好在正有警察在加油站里调解纠纷,这让加油站的人心里轻松不少。
加油机旁,在加油站工作了5年的加油员小邓给数不清的汽车加过油,可直升飞机却还一次都没加过。
看着稳稳降落在2o米外平地上的直升飞机,小邓在心里琢磨:这是来加油的?直升飞机不是加航空煤油吗?难道下来这架是加97号的?
两分钟后,第二架飞机也降落了。
好吧,这两架涡轴动机直升机不是来加油的,是来接人的。
飞机降落后,先跳下来一个保镖样的壮汉,接着跳下来一个拎着医疗箱的年轻女医生,最后,从飞机里下来一个身穿白色唐装、面相英俊、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
下飞机后,中年男人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朝加油站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的人早就被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吸引到了门口,看清走过来的中年男人样貌后,加油站主管立刻迎了上去。
两人说了几句话,主管伸手指向奥迪a6和警车这边,中年男人立刻大步朝警车走来。
凡是能当警察的,不仅视力要好,眼力更是不能差。
刚才中年男人一下飞机,远远看过去,两个警察就觉得他面熟,等走近一点后,两人同时认出了这人是谁——海南富、天马汽车董事长景阳。
景阳怎么会来这里?
景阳怎么朝这边走来了?
职业直觉告诉两个警察,手头这件不起眼的追尾事故“有雷”,事故当事双方这些人中藏着“狠角色”。
绝对的狠角色,等闲人不可能劳动这位财神爷坐直升飞机前来救场。
可是不对啊!
追尾而已,没死没伤连皮都没破,一个电话的事,至于景总亲自出面?
走到a6车旁,景阳开口问:“哪位是童?”
童?
什么童?
a6一伙人和曲医生面面相觑,没人应声。
就在这时,童伸一只手到车外,说:“我是童。”
景阳见了,几步走到车旁,先瞄了一眼站在车门旁的警察,然后看着车里的童问:“你是童?”
童回答说:“我是祝德贞的朋友。”
景阳听了,扭头跟身后的保镖和女医生说:“扶童先生下车。”
半分钟后,童拒绝男保镖帮他抱夏宁的好意,自己抱着夏宁,跟在女医生身后,朝直升飞机走去。
走了几步,童转回身,看着曲医生说:“曲医生,一路多亏你照顾,给我留一个电话吧。”
没想到这个自己心里认定“没背景”的普通小子竟然真的有背景,看样子还是很牛逼的背景,曲医生心里顿时犹如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一时竟呆住了。外表样子再怎么酷,毕竟只是一个3o岁出头、小县城的年轻医生,曲医生的层次比童是高一些,但距离景阳这个层次那就差得太远了,所以难免被震慑住。
见曲医生不答,想着自己知道曲医生工作的单位,童没再多说,抱着夏宁径直走到飞机前,上了飞机。
几分钟后,飞机拔地而起,轰鸣而去。
直升飞机飞走后,a6一伙人也走了,走之前给曲医生留了一万修车钱,说了1o多句“误会”“对不起”“不打不相识”。
同一时间,沪市。
准备上床休息的边学道收到一条祝德贞来的短信:人已接到,正在去医院途中。
边学道回复:谢谢。
两分钟后,祝德贞回:接受。
看着“接受”两个字,边学道有点哭笑不得,他越来越好奇祝天养是怎么教孩子的,教出祝德贞这种性格的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