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了这么大,大头才正式有了属于自己的大名。虽然只是个搭头,也让他兴奋了好几天。
只是还没等他的高兴劲过去,就失望的发现其实有没有名字都一样。
不说外人,就是他家里人,也没有一个愿意喊他的大名何涯的。依旧大头大头的叫着。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因为这点才晦,最不喜人如此称呼他。只当如今有了名字,能不再有人喊大头了呢。可是不行,没人在乎他的心情。
那日他伯娘家跟齐麻子家因为宅基地纠纷,到原来的临时村部外打官司。临散场的时候,伯娘认的干闺女,那个叫何小西的姑娘,居然喊住他,喊了他的大名——何涯。
那姑娘喊住了欲离开的他:“何涯,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因怕人听到,声音虽然不高。却也不像时下的小姑娘那样尖尖细细的,刻意拿捏出的温柔。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有了幻听。以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接着,有一只骨肉均匀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一侧,跟他说了一番话。
他浑浑噩噩的跟着家人回到家。待夜幕降临,才蓦然惊醒,想起何小西安排他做的事情。
虽然有些不以为然,觉得齐麻子家不会如此胆大包天,做下偷盗之事。
那姑娘的声音一遍遍的回放,像有人拿羽毛搔着他的心一般。他在床上躺着,忍不住翻来翻去。反正也睡不着,就去看看吧。拿了家里的脸盆,悄悄出了门。
他缩在角落里,等到夜深也没有等到任何人过来。夜风吹的他有些冷。他想着:女人就是喜欢乱猜疑,一个村住着,齐麻子家胆子长毛了敢来偷东西。
就在他想起身,活动一下坐的有些僵硬的腿脚暖和暖和的时候,他大伯娘家的方向传来低语声。
他们抓到了那些人。他想在她跟前表现的好一些,没想到她总是想到他前头去。并且做的比他还全面。
她的旁边已经有一个人了。这让他十分沮丧。而且那个姓陆的像是看穿他的意图一般,使尽手段不让他靠近。
今天又见到她了,她还是喊的他何涯。就是说她不是因为上次是要使唤他干活才喊大名的,也不是巧合。
其实今日何小西的鬓发边什么都没有,他就是想靠近她,仔细看看她,摸摸她,使的一点小手段。何涯蒙着被子,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把被子拉下来,伸手看了看。放到鼻尖嗅一嗅,仿佛手上还有何小西身上的气味和温度。爬起来在屋里翻找了一番,没找到合适的。找到一件旧衣服,把袖子扯下来一只。把手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看看被裹得一个手指头都没露在外面的右手。想着:早知道用左手摸摸何小西就好了。
到底没舍得把包着的布拆下来,只得艰难的用左手拿着筷子吃了一顿晚饭。
第一次无比庆幸家里人并不关心他。对他包着右手,只有三哥何滨问了一声:“大头,你手怎么了?”“哦,下午拉板车的时候,车子翻到沟里,蹭了一下,就破一点皮。”
众人听到他们说话,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各自低头吃饭,并没有人太关注他的手。
“把车拉沟里去了,没摔坏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娘听说他把车拉到沟里去了,尖声指责他。
何涯低头扒了一口饭,装作吃饭,掩下眼角的湿润。虽然他的手不是真的受了伤,但是他娘这样的反应还是让他非常受伤。
见到他只顾低头吃饭,不回答她问的话,他娘把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案板上:“耳朵聋了你,没听到问你话呢,没把车弄坏吧”眼睛里满满的厌恶。
“没摔着,就歪了一下。”
当初她怀着这孩子,人人都说看怀相是个姑娘。他们两口子上头生了六个小子,没见着一个闺女。满怀欣喜的等着闺女降生,谁知道生下来还是个大头儿子。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头”。
刚生下那会头就大的吓人。跟个怪物似的,把帮着接生的二婶子吓了个仰倒。
她男人一气之下,要装到粪箕子里拿到乱葬岗扔掉。
见到儿媳妇拍桌子,何涯奶奶不愿意了:“我们两个老东西,还没老到不能动呢,轮到你拍桌子是不是对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吃闲饭有意见啊?”
老太太战斗力爆表,何涯娘哪里是她的对手?低下头装着吃饭,再不敢吱声。
心里却不服气,恨恨想着:当初要扔了,你非不让,不是你拦着,哪有后头这些事儿。上头几个孩子都受他影响老也说不妥媳妇,为娶媳妇,多花多少钱,不然家里哪里会过得这么紧吧
晚上,何涯躺在床上,把包着的手抱在怀里。她身边有其他人也好,他在家里不受待见,就算能把她娶回来,也要受他娘辖制,跟着他受气。
时间再往前。何小南听说何凤英从城里她姑姑家回来了。心下纳闷:怎么何凤英这次只住了一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住到她们家的房子盖好才回来的吗?
收拾了一下,把头巾围在头上,裹好头脸。在水缸里照了一下,确定包严实了,别人看不到她青紫的脸才出门去找何凤英。问问怎么回来这么早。也看看能不能从何凤英手里得一两件她姑姑家得来的东西。
出了门才想起来,身上这件水红色的衣裳是何凤英的。穿过去怕何凤英再想起来跟她要回去。又回到屋里,换了一件灰扑扑的上衣。才又往何凤英家的方向去了。
走到半路,听到有人往这边跑过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两个人的对话。“我跑得比你快,我肯定得第一……。”“看前面的路,别绊倒了。”
是何小东收养的那个野孩子和何大春那个坏种的童养媳闺女。
何小南不想跟他们走对头,她脸上瘀紫烂青的,都是何小西害的。被看到,这些人肯定要得意的。现在她脸上正是颜色最难看的时候,青紫的比刚被打的时候颜色还深。
急忙闪身躲到旁边谁家堆在路边的一个柴火垛后边。
也幸亏她出门前换了一身衣裳,不似那件水红色的衣裳显眼,没人发现她躲在后面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