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琅街上发生的翻车事件,如一颗大石滚落湖水,从一开始溅起的水花到很快在京城涌起波澜。
不仅仅是因为其中一辆马车里坐着瑾贤王爷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更是因为还出了条人命。被留置在医馆的丫鬟小蕊重伤,大夫回力无天,当晚不治身亡。
医馆派人通知陈府,却不想连门都没入就被门房递了块银子,道那尸首晦气,只管寻个去处埋了便是。
下人回了医馆,当着众多病患的面重复了陈府的回话。
不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此事很快就被人传言开来,人人都道医者仁心,却不想陈太医竟对人命如此漠视。
小蕊是陈家大小姐的贴身侍女,据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人死了,那位小姐竟然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就草草让人裹了尸体埋葬,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凉薄之人。
一时间,坊间说什么的都有。且大有越说越烈的趋势。
这些话传到了陈知席耳中,气的他当场就将府中的几样摆设砸了个粉碎。
还未等他做出什么举措,太医院就传来消息,院判的下一任候选人有了变动,命他最近好生在家思过。
“岂有此理!”陈知席怒睁双目,在陈府大厅来回踱步。
太医院的院判年迈,不出两年就会让贤,而谁不知道他陈知席是接任院判的首要人选。院判待他一向亲厚,宫中又有俪贵妃支持,他隐隐的早就以院判自居。
可没想到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丫鬟,竟然牵动了他的前途根本?
陈知席越想越不对劲:“不行,老夫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跟老夫最对?”
……
这人人都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瑾贤王爷必会震怒,却不想王府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不仅拒绝了陈知席的告罪,还更加积极的筹办郡主大婚。
没过多久,王府便是红绸漫天,下人们整日里进进出出,一抬抬嫁妆摆满了整个前院,让过往的百姓们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恨不得能先睹为快。
而坊间另一头的柳家却是门庭紧闭,甚是萧条。
这一静一动,倒是引人注目。
“你说,不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能幸福么?”白漫支着下巴望着不远处的两座府邸。
程陌昀揽过白漫的肩膀:“相濡以沫未尝不可。”
这世间又哪里能有那么多幸运的人能够两情相悦?
他们此刻的所在是京城的北城墙上,举目瞭望,炊烟袅袅,斜阳辉映,整个京城尽收眼底。
白漫转过身子,靠在城墙上:“你父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是想我堂堂王府,为何会息事宁人?”程陌昀侧首道。
冒犯郡主,就算惩戒陈府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放过他们也不过是彰显了王爷的仁德所在。这点白漫倒是不关心。
白漫转了转眼珠子,皱起眉头:“不是。我想问的是你难道没有告诉你父王关于夺魂门的事情?”
这个神秘组织,他们皇族难道真的都是一无所知?
程陌昀低头,眼眸在斜阳笼罩下泛起一丝茶色水光:“夺魂门的存在,朝廷自然知晓。”
“朝廷默许?”
白漫有些惊诧。
程陌昀虽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可是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她,夺魂门能在天楚存在这么多年,必然也和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白漫又想到当初柳濡逸说过,夺魂门等闲不出手,一出手就是针对京城的大小官员,多是仇家买凶杀人。
可那些被杀死的,大多又都是无足轻重的官员,以至于朝廷只是草草的结了案。
“朝廷如一棵苍天大树,底下早已是盘根错节。父王曾说,夺魂门的核心所在,也必然是朝廷能够容许的所在。”
白漫不解:“可我记得你们说过,太子遇刺苗头所指就是夺魂门,难道这样的存在,朝廷也容许?”
“太子遇刺,夺魂门也没有讨了好去。在那之后,被打压的销声匿迹了几年。直至二皇子去了石阚,他们才又活泛了起来。”
当初在石阚街头,白漫也算亲眼见识了那些刺客的厉害。
“二皇子回京,就没有对夺魂门出手?”
二皇子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健忘的人。
“他倒是想。”程陌昀嗤笑一声。
“嗳?”
程陌昀解释道:“石阚的那批刺客,朝廷中很多人都猜疑是太子派去的杀手,为了除二皇子而后快。可实则,那些刺客的确是夺魂门的人,只不过买凶的另有其人。”
“不是太子,却又想对二皇子出手的人……”白漫摩挲着下巴。
她想到了很多可能,其中一种可能就是二皇子自导自演,可是当初他遇到刺客那惊慌不假,她倒是排除了这种可能。
不等白漫想出个所以然来,程陌昀就道:“是俪贵妃。”
“什么?”白漫大惊:“虎毒还不食子呢!”
“你说的没错,俪贵妃出此下策,想要的可不是她儿子的命。”
“太…太子?”白漫脱口而出。
望着那座美到极致的宫殿,程陌昀长臂一伸揽过白漫:“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圣上一日不传位,太子就一日不能安枕。连你都能猜到的结果,旁人又如何猜不到?
只不过俪贵妃行事素来严谨,竟是赶在最后的关头将线索中断,也让太子错失良机,在这场博弈中失了较量。”
皇权相争,白漫曾以为她不过是个看客,任谁登上皇位,这天下依旧是还是天楚。
可是如今,她隐隐觉得,若是二皇子夺得大统,恐怕她身边的人和事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好了,别想了,这些事情都不是你该关心的。再过三日,郡主大婚。届时,你要来么?”程陌昀拉着白漫,缓缓从城墙上下来。
闻言,白漫想也不想道:“这个自然。她可是——”姐姐。
“你可想好了,柳濡逸可是京城多少姑娘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程陌昀加快了脚步。
“等等。”白漫一愣,很快就想明白了程陌昀的意思,突得一笑,往前跑了几步,道:“我知道啊。柳濡逸人中龙凤,又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如今要成亲尚郡主,简直想想都难过。”
程陌昀的脸沉了下来。
“更何况如我这般曾经有那么多机会接触到他的人,简直就是痛彻心扉。快,扶着我。”白漫伸着五指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