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大胆抽完烟,慢悠悠地把烟头摁灭才走了回去。张明松还昏迷在热水里。
齐典坐在角落里,手里抱着个充气娃娃一边看,一边琢磨,“章门,哑门,风池……奇怪,这是什么穴位,以前见都没有见过?”他坐在那里冥思苦想。
“周天针法有很多穴位,是秘传穴位,从来没有在任何医学著作之中见过。”龙大胆撇撇嘴道。
“我去,秘传穴位?!”齐典立刻来了精神,用手指在充气娃娃身上量着,然后在连忙在手机上记录。“秘传穴位之一,足厥阴肝经期门穴右下,大约一寸两分距离,作用不详。”
“那么麻烦干什么?你不会用手机拍照么?”龙大胆叹了一口气道。
齐典听了之后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可以用手机拍照,连忙端着手机仔细地拍照保存,连连道,“这东西可太有价值了,太有价值了。”
龙大胆一边走到了张明松的身边,“我先给张教授针灸了,你慢慢玩啊。“
“好好好。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齐典连声道。
龙大胆拈起一根银针,慢慢地扎在了张明松的穴位上,用手指捻动,张明松在昏迷之中微微一皱眉,但随即又舒展开了眉头。龙大胆也不管他,继续给他施针。第五支针下去了之后,张明松终于睁开了眼。他迷迷糊糊之中看到,齐典在不远处对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又是摸索又是照相。忍不住一阵惊骇,“小齐,你干什么呢你?”
齐典被他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看到张明松的脸色,再看看手里的充气娃娃和手机,一脸尴尬地道,“这不是真人,是模型,是模型,我只是在拍照。”
“简直丢人!”张明松站起身来,有些恼怒道,“你好歹是个……”他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衣服绝不会不比那个假人身上多多少。
张明松惊呼了一声,连忙又蹲回浴桶里,大骂道。“你好歹也是个副院长了,注意点形象好不好?在手机里拍这样的照片,这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点羞耻?”
齐典吃惊地看着他,“张,张教授,你……你的眼睛好了?”
“咦?”张明松伸出手看了看,又转头看看龙大胆,吃惊地道,“果然是你。”
龙大胆摆摆手道,“张教授,你稍安勿躁。刚才我是为了给你治病,才故意气你。现在你要是气晕了,我可不背锅了。至于齐院长,他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不堪。他确实是在看人体模型的穴位。很多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管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但我们眼里,那个充气娃娃只是一个用来实践针灸理论的模型。
张教授你双眼所见,不过是齐副院长在把玩一个充气娃娃,却不知道他在做的正是你所谓的严肃的学术研究。而且我是故意让你看到这一切的,别误会,我并无恶意。因为我只是想向你证明,即便是双眼所见也并非事实。”
“这是什么意思?”张明松皱眉道。
“张教授,你是当年我被学校开除时候,唯一站出来为我说话的,对此我深表感激。但你当年也并非认为我是无辜的,而是以我是一个难得的医学人才之类为我辩护。而并非告诉所有人,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不该为我没做过的事情负责。”龙大胆慢慢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因为你们都相信,是我参与了斗殴,打伤了同学。因为你们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尽管你们也没有看到整个过程,只是看到了一个片段。就以此下了判断,判定了一个人的未来。”
张明松愣住了,齐典也愣住了。
龙大胆吸了一口烟道,“但是今天我,可以向你证明,即便没有从大学毕业,我也会是一个好医生。顺便我也证明另一点,双眼所见未必真实。行了两位请回吧,老九在外面的帮你们准备了几服药,和一张药方,按时服用一个月。就可以保证再不复发。”
“大胆,你这是……”齐典愣了愣。
“老齐,抱歉今天要利用你来向张教授演示这一切。你从充气娃娃身上找到的那几个穴位,是你应得的,也算是弥补我的歉意。”龙大胆转身故作轻松道,“送张教授走吧。我们改天相聚。今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心情很差,就不奉陪了。”他说完,慢慢地走了出去。
“张教授,这是……”齐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张教授。
张明松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小子,这么多年,还是那副脾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典问道。
“当年龙大胆是因为跟同学斗殴,打伤了人,而且还间接导致了一个女同学失踪了,因为这件事他才被学校开除的。”张明松低声叹息道,“那个时候校方怕事情闹大,女同学家长上门,所以就处理了他们几个打架的男生。
我当时一再帮他向校方求情,说他是个难得的医学人才,不能这样被毁了,但终究还是没能留住他。我记得当时还单独找过他,意思是让他跟学校方面服个软,认个错,至少有一个良好认错态度,先应付过去,哪怕不开除,留校察看再说。
可这小子却满不在乎,硬是跟校长拍桌子瞪眼睛,完了之后仰天大笑出门去。我是拦都没有拦住。这一晃都好几年了,我还记着他,没想到他也还记着我。”
齐典转身看看门口,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了。”
“是啊,我现在才知道,他至今尚未释怀的,并非是在于学校对他的处罚。而是在于没有人相信他。就连我,都在劝他先认错再说。却从没有想过,万一他真的没有错呢?”张明松低声道,“我当时是唯一在为他说情辩护的人,我本来是应该相信他的。但是很惭愧,我没有。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太功利了,功利到了,即便没有错也可以认错再说的地步,身为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想起来令人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