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礼刘武跟曹寿也被拖进了忙乱之中,毕竟大宗钱财进账,以及用粮食抵钱、货物抵钱抵换额度等等大事情,管家是无法做主的,他们也都忙的不停。
刘礼跟刘武两个人在投入忙乱之前,还在一边小声说了会儿话,说完后,两人之前的焦虑跟忧患意识全部都没了,他们毕竟都是精明人,已经领悟了李瀚这么做的用意,也就更觉得这孩子简直是成精了。
既然没了顾虑,忙起来就很有效率,商人们用货物抵押的,统统归刘礼分派,命令手下带着商贾们去交纳货物粮食,统一运到河边岸上,开发办临时设立的仓库入仓。
已经领悟李瀚用意的刘礼,在核定以物资投资的标准时,把交换率定的十分优惠,可比直接用钱入股划算多了。
商贾们都会算账,一算抵换率可比卖粮食实惠,所以不仅仅是粮商们倾尽库存入股,就连不是粮商的商贾,也想法子去买粮食,然后再用粮食抵换金钱入股。
金钱的事情归刘武,这个时代又没有银行,当然不可能有支票,故而沉重的黄铜锭乃至铜钱就一摞摞的运进来,被刘武命人收纳储存。
至于曹寿就更忙了,合同上的好多条款都是江南官员跟商贾从没见过的专业术语,而他则在来的路上,让李瀚手把手的教导全弄明白了,现在,他就成了最专业最资深的法律顾问,坐在刘毋伤跟前解答的眉飞色舞,成就感爆棚。
所有人都在忙,木台上就只剩下李瀚爵爷伸长腿,在席子上睡的香甜。
官员们跟商贾们巴不得李瀚不捣乱反悔,看他晒着太阳竟然打起了鼾。一个个相视而笑,得意极了,觉得爵爷是反悔没成功。一个人觉得没意思了只好睡觉。
这一忙就忙到日落时分,中午饭就是在木台上吃的。李瀚表现的相当消沉,该吃吃,该喝喝,却不怎么说话,却也没有提前离去,有些人不明白投资的位置以及项目问他,他也会很细致的一一讲明,却完全没有之前爽朗洒脱的气度了。
李瀚的表现极大地满足了投资者占便宜的心态。简直是他越低落,那些人就越满足,等那些人一波波手举合同离去,现场只剩下左汶跟他们几个的时候,李瀚才伸伸懒腰站了起来。
“行了,差不多弄完了吧?那就收工回去睡觉,累死了!”
李瀚嘟囔完,跳下高台率先就走了,彻底无视了左汶,好似左汶欠他八百吊钱一样。
左汶也不觉得被冷落了很难堪。笑眯眯陪着刘武刘礼跟在后面走,刘武过意不去般的笑道:“左郡守可别跟李瀚一般见识,这孩子昨晚没睡好。今天闹情绪呢。”
左汶爽朗的笑着说道:“不怪不怪不怪!爵爷为我江南开发殚精竭虑,肯定是精神不济,有些脾气是应该的,这都是我等办事不力导致的,爵爷不怪罪我们就是他胸怀宽广了,我们怎么能怪爵爷呢,哈哈哈!”
刘礼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孩子从不无端闹情绪,我总觉得他今天有点怪。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他还能睡的着觉。我觉得我们就不必担心。”
刘武马上点头道:“对,这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信守承诺。只要是他做出的承诺没有不兑现的,这一点可是连我都自愧不如呢。”
左汶自认为明白一切。其实糊里糊涂的,哪里知道这两位爷都是在给他打预防针呢,跟着连连点头赞叹,夸奖爵爷是一个少年英豪。
一路把几位爷送进园子,左汶也累了一天了,就怀着美好的发财梦想回家睡觉去了。
大家先进了刘礼的住处,关上大门,曹寿就耐不住性子问李瀚今天的话是怎么回事,李瀚依旧懒洋洋的,伸长了腿躺在刘礼的卧榻上闭目养神。
刘武笑吟吟说道:“瀚儿今天这一招用得好!即刺激了这些急着发财的人的投资紧迫感,又防患未然,把灾荒和战乱将起的消息透漏出来,逼他们做出即便是延缓开发一年也不会来追讨本金的承诺,到了消息公开的时候,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这一招可真是够绝够妙啊,叔王都自愧不如啊!”
这下子,曹寿的迷惑算是彻底解开了,他先是瞪圆了眼睛死死盯住懒洋洋的李瀚,紧跟着就猛地一拍额头,从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蹦出一个从李瀚嘴里抄袭来的词汇:“靠!”然后,颓然倒在椅子上,哼唧着继续抄袭道:“都是人,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捏?”
刘武乐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寿儿,你不必难过,李瀚的心眼子全大汉朝没有一个人比得过,叔王刚刚还自叹不如呢,何况你呀!”
李瀚这才坐了起来,却完全没了慵懒和戏谑,无比慎重的沉声说道:“既然大家都明白我的用意了,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形势非常紧张,我估计我们能利用的时间只有今晚跟明天一天了,最迟后天上午辰时,蝗虫群就会铺天盖地而来,到了那时,我们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所以现在大家可以赶紧去休息休息,刘伯伯等下就传令船队赶紧集结,今晚就把今天商贾们缴纳的货物全部装船先行离开,若是左汶等人询问,就说是运往杭州城开发工地的,可以让船先向杭州方向开走,从太湖绕个弯北上。
明天一天,我们就要抓紧时间,用一切法子搜刮粮食,把没有参与杭州城开发的粮商库里的粮食全部购买出来,这些可以真的由刘伯伯储存,但您要切记万万不可轻易放出来,非得等到饥民遍野,民不聊生的地步才可以放粮。”
刘礼猛地转身盯着李瀚问道:“怎么,连三天都坚持不了了吗?那么你说,什么样才算是民不聊生?”
李瀚冷厉的说道:“开始饿死人才能放粮。”
曹寿早就放弃了装死状态,坐直了身子瞪大眼听李瀚说话,此刻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说道:“天哪!李瀚,你这不是难为刘伯伯吗?江南人若是知道他手里有粮,却坐等饿死人才开始放,说不定会造反的!”
李瀚说道:“刘伯伯应付得来。”
看着曹寿一脸匪夷所思的神态,李瀚叹口气解释道:“大哥,你知不知道这次的灾荒要持续多久?蝗虫过后寸草不留,江南还好一点,已经收了三四成的粮食,剩下的绝对留不下。
蝗灾过后就是大旱,冬小麦也播种不上,今年冬天将会是奇冷无比,明年的夏收也难指望,就连野草也很难发芽。
要是一开始缺粮就开始发放,老百姓就不会去寻找可以吃的草根树皮,一旦那些东西因为干旱失去了果腹的作用,最起码要多饿死数十万人,到时候粮食也发放完毕了,那才是最大的悲哀呢!
所以,一开始一定要狠下心来,哪怕你走在街上,看到每个人都面黄肌瘦腹胀如鼓,也不能轻率的开始放粮,要把民众的生命力压榨到最低限度时,才可以设粥棚,掺杂野菜熬粥给他们吊住性命。
即便如此……
唉!也难保证能不能熬到灾荒过去啊……”
听着李瀚沉重的叹息,跟双眼中蔓延的浓浓恐惧,老辣如刘武刘礼,也不由得不寒而栗,刘武急吼吼抓住李瀚问道:“真的会有那么严重?你怎么知道蝗灾之后还有大旱?”
“这是常识,我老师教过。”
刘武大惊失色,仰天长叹道:“天哪,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汉吗?”
李瀚摇头道:“那倒也未必,刘伯伯怎么看?”
刘礼一直在摸着胡须沉吟,听到李瀚问他,沉重的开口说道:“既然,你把这么重的一副担子交给了我,我肯定要尽最大能力赈灾,争取让江南百姓少饿死一点。
对了瀚儿,你今天在郡守衙门说你保证杭州开发延迟不超过一年,难道你真打算暂缓开发吗?”
李瀚摇头说道:“我也是防患未然罢了,其实我的想法倒是不要停止开发,您就可以以给民夫管饭为由,刺激百姓都到工地干活,但是这样的话,您恐怕要落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了。”
曹寿叫道:“为什么呀?刘伯伯如果给没饭吃的民夫包吃食,那是一大善举呀,怎么会有人说他刻薄寡恩?”
刘武苦笑道:“傻孩子,大灾年,民夫的伙食怎么能好的了?能够有一口野菜粥给他们吃就不错了,那些民夫干着重活,却吃不饱肚子,你刘伯伯哪里还能落下好名声!
还不如暂停开发,等到百姓们山穷水尽的时候,出面开粥棚赈灾救人,民意比较好接受一点,也可以获得朝廷以及官员们的褒奖认可。”
曹寿恍然大悟,愁眉苦脸的说道:“对啊,这还真是挺麻烦的,刘伯伯,您打算怎么办?”
刘礼冷峻的看着门外,久久没有说话。
曹寿突然激动起来,两眼冒着光芒跳了起来,摇晃着李瀚满脸涨红的说道:“李瀚,李瀚!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