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周亚夫啼笑皆非,怎么都想不明白李广这样的人怎么会跟这三个字扯上关系。
石头无奈的说道:“是的老爷子,李太守隔三差五就会去咱们簪袅郡打劫一番,只要是咱们做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他不想要的,又没钱买,总是死气白咧的打欠条抢了就走。”
风二娘愤愤不平的抢着说道:“最可气是看到咱们的铜矿山,他抱着头蹲在地上一个时辰,站起来说了四个字‘我要一成’,然后就逼着石头写合约,不给写就威逼利诱,最后竟然自己抓住石头的手强迫签字画押,这才大笑着走了,哼,说他不要脸一点都不过分!”
周亚夫听的目瞪口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李广吗?是什么原因让那个根本不会妥协的硬汉子变成了一个滚刀肉般的赖皮?他决定见了李广一定要好好谈谈。
三更时分,石头吹响了一个奇怪的号角,登时,沉寂的营地紧张起来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发号施令,但所有的人都用最快的效率收拾好自己所负责的车辆,短短一刻钟,整支商队就整装待发了。
那“可怜的”一家三口也混在车队之中,眼盯着那个管事的高大威猛老人钻进一辆马车,簪袅郡的那个女管事恭恭敬敬的弯着腰站在马车前请示着什么,后来就退下上了一辆爬犁,挥手示意了一下,号角声再次响起,车队就缓缓出发了。
一个卫兵走过来说道:“你们一家三口老的老,伤的伤,我们管事说了,让给你们一家爬犁,你们坐上去吧,一路上不要多说话,跟着走就是了。”
瘸腿男子赶紧千恩万谢。带着父母上了爬犁,前面一匹马拉着加入了队伍之中。
雪没有停,地上也是白茫茫一片,故而虽然没有星月,却依旧可以微微看到暗银色的光芒,庞大的商队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悄然拔营离去了。
一家三口还听到士兵们在小声传达管事的命令,命令所有营盘统统不要拆除,还把从成立雇佣来的平民带进来假装商队人员,借以蒙骗匈奴人的探子,趁雪夜悄悄离去。刚好明早大雪掩盖了痕迹,匈奴人就会认为商队依旧滞留在金城未曾离开。
听到这里,“老太太”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
车队在夜色中悄然行走,一家三口随着招呼他们的卫士们率先出营,爬犁果真是方便极了,被马拉着走得飞快,果然是冲着安定郡的方向去的,一家三口的脸上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安心的缩在破破烂烂的皮袄里闭上了眼睛。
他们却不知道。队伍中间管事的马车在黑暗中停下了,高大的管事下了马车,另一个身材相仿的大个子钻进马车,马车才继续汇进商队中间走掉了。
周亚夫跟石头目送风二娘带着送给李广的东西离去后。才飞快的返回到营地那里,招呼真正的商队赶紧拔营,朝着威武郡的方向而去……
屠延泽,弱水河尽头的一片沼泽。也是漫漫黄沙中的一片绿洲,这里属于大汉跟匈奴疆域中间的三不管位置,霸道的秦始皇把长城沿着弱水河一直蔓延到这里。打定主意不让这条生命之河流进匈奴境地,能够透过长城的,就仅仅是这个可怜的沼泽了。
此刻的屠延泽,同样是一片冰天雪地,能够在无声无息间吞没掉一条条生命的沼泽变成了一片冰湖,表面上还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若是平常时节,这里原本应该杳无人烟的,但现在,五千匈奴铁骑在这里安营扎寨,等候着他们的猎物。
屠延泽后面,是一座不算高的山坡,山上有一片茂密的树林,营地就在山脚下,最中央的大帐篷里,牛粪燃烧出带着草腥味跟些微臭气的火苗,但也把帐篷里弄得暖洋洋的,匈奴右贤王撒五图包在一堆骚哄哄的羊皮里,举着一个羊皮袋子在喝马奶酒,脸上都是焦躁跟烦恼。
一个面色漆黑的少年蹲在一边,担忧的说道:“父亲,伊稚斜单于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啊?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月,断粮也已经三天了,这几天,冻死的跟病弱的马都吃完,若是明天还没有收获,我们不退回去必然会饿死人了。”
撒五图烦躁的说道:“我跟伊稚斜单于已经约定好了,咱们只等到明日午时,若是商队不来就退兵。”
“父亲,我们的属地今年冬天原本就过得艰难,这次出来这么久,若是空手回去,咱们部落的老弱妇孺恐怕要饿死一批的。”
撒五图悻悻说道:“那有什么法子,今年冬天如此寒冷,咱们又不敢入大汉打猎,咱们若是只死掉一些老弱已经不错了,军臣跟呼衍铁吉他们的部落恐怕死伤更多。”
“父亲,当初若是伊稚斜单于不反,咱们匈奴人聚集在一起,推选出各部落最精悍的武士,去大汉打猎肯定是大有收获,可是现在,四分五裂的匈奴如同没了爪子的野狼,再也抓不住肥美的牛羊了。”
撒五图难过的说道:“但愿天父保佑,让我们能够度过这个艰难的冬天吧!儿子,明日退兵后,咱们绕道西域,冲进车师后国打猎吧。”
“去车师后国需要经过簪袅郡,听说那里现在富庶的很,咱们何不抢一把就走?”
“啪!”撒五图猛地坐起来抬手打了儿子一耳光,破口骂道:“小畜生,你给我记住,永远,永远,永远不要打圣子的主意!他的天雷搬运**就是咱们大匈奴的克星,咱们宁肯跑远一点去打西域人的主意,也万万不能挑衅他的地盘,那会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的!”
少年不服气的捂着脸说道:“那您跟伊稚斜单于联手来打劫的,还不是圣子的商队?您就不怕他的天雷搬运**了吗?”
撒五图黑着脸说道:“咱们既然选择了跟随伊稚斜单于,就要服从他的命令,这样的话,即便是圣子发怒,恼的也是他。”
正在父子俩忧心忡忡的时候,一个卫兵掀开帘子冲进来,手里举着一只鸽子说道:“王,有消息。”
撒五图赶紧从鸽子腿上取下一块布,打开一看就变了脸色叫道:“遭了!”
“怎么了父亲?”
“咱们在张掖的探子发现,簪袅郡的商队已经到达张掖,根本没停留就直接沿河而上了,他们有一种奇怪的交通工具,可以沿着河面的寒冰飞快的前进,估计天亮就会到达!”
“啊?大国师不是亲自出马混进他们商队,给咱们的信息是商队改道上郡了吗,怎么会来咱们这边了?”
撒五图脸色阴晴不定的说道:“那圣子行事无不未卜先知,措施出人意料,一定是他看破了大国师,故意用的疑兵之计……”
那少年急忙说道:“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逃走?”
撒五图犹豫一阵子,最终咬咬牙说道:“他们若是以为咱们的兵马统统被伊稚斜单于带走了,这一路肯定没有兵力防备,若是肥羊,咱们抓了就跑,把仇恨留给伊稚斜去抵抗也好。”
那少年振奋的叫道:“这样最好,那咱们开始埋伏吧?”
撒五图一挥手答应了,那少年就冲出营帐,大声的呼喝着,开始安置埋伏了。
天亮之前,屠延泽上空突然飞过来一只雪鹞鹰,那只硕大的白鸟围着看似一片雪原的沼泽绕了一圈,当低低的掠过沼泽后面的山林时,里面发出了马嘶声,那鸟受惊,飞快的飞远了。
一个时辰之后,一排长长地爬犁顺着弱水飞快的出现在屠延泽外围,领头的爬犁停下了,后面的爬犁迅速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爬犁堡垒。
周亚夫跳下爬犁,冷冷的看着那片山林,虽然那里一片寂静,但是,作为一个老将,他已经从没有积雪的树梢看出了端倪。
石头紧张的搓着手跳来跳去,跃跃欲试的说道:“老爷子,喜大说了,埋伏就在那树林里,怎么办?”
周亚夫冷静的说道:“咱们不急,攻上去若是有陷阱埋伏,咱们就会有伤亡,就在这里等他们过来打咱们,你去把那三辆马车上的东西布置下去吧。”
“是。”
石头兴奋地叫了几个人,飞快的从一辆封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上卸下来一些东西,随队带着的工匠飞快的用工具组装出几台八牛弩。
与此同时,周亚夫命令有战斗力的卫士们分成三队,第一排每人手里持一面高大的盾牌,沿着爬犁的外围围成一圈,第二排手持长枪,第三排手持陌刀,形成一个简单的军阵。
布置好之后,周亚夫登上马车顶上,冲着树林朗声大笑道:“撒五图,老夫等着你来抢劫,快来啊!”
树林里一阵怪叫,五千铁骑终于冲了过来,当他们距离商队还有七八百步的时候,周亚夫一挥手,第一波带着火药包的攻城凿从八牛弩上飞射而出,带着一道道火线直插匈奴人的队伍,随即爆发出一团团火花,随即,一朵朵血花迎空绽放,残破的肢体飞起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