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跟张方达好笑之余又暗暗诧异,李广终于拍拍李瀚的肩膀问道:“李瀚,你都不看诏书吗?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这诏书对你不利?”
李瀚痛苦的哼哼道:“你们两位跟丢了反贼跟死太监,还能如此兴高采烈,肯定是发现有一个倒霉蛋可以替你们将功赎罪,你们半夜不睡等着给我这个诏书,很显然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那诏书还能有好事情吗?肯定是让我深入匈奴见机行事,至于见什么机行什么事统统不打紧,反正这一趟是逃不脱了。”
张方达瞠目结舌道:“这都能被你猜到?怪不得李太守总说你是小妖怪。”
李瀚抬起头,满脸的苦难哼哼唧唧道:“罢了罢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我还是看看吧。”
不情愿的打开诏书,果然上面写道:“连续接到张方达、李广奏报,知瀚儿无恙,朕心甚慰,你既已误入和亲使团,可随同入匈奴探查彼处虚实。上次你同朕提到一词甚为新奇,叫‘便宜行事’,朕便命你在匈奴遇到可乘之机,可便宜行事。
另,太后皇后都对你甚为惦记,你切不可忘记回报她们对你的疼惜。链儿天天围着朕逼问你的安危,对你之心甚坚,你不能亏负与他。彻儿甚重承诺,替你养家从无懈怠,你家人均安好,你若不替彻儿消除战祸隐患,恐怕有些对不起他。”
李瀚看完,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们见过这样的圣旨吗?怎么看起来像是家书?难道皇上怕我就此不回长安,写这东西用亲情、信义、道德三条绳子绑缚我的?”
张方达自从在子午岭上第一次给皇上汇报李瀚的踪迹,一路之上不断地向皇宫通报李瀚的所作所为,皇上也经常给他密诏。
自从张方达密报李瀚发现反贼地宫,而后单枪匹马救了千余名百姓,并且用一种奇怪的面具避开“进入者死”的恶毒诅咒,从反贼地宫中盗出好几车荼草,还用一种大汉朝从未听闻过的“圣天教”教义。一路驯化匈奴萨满跟右骨都侯,并且用奇妙医术使得匈奴人把李瀚奉为圣子的事情后,皇上就开始严令张方达保护好李瀚绝不容许他出现半点闪失,还要密切留意李瀚的情绪。若是发现他有厌倦避世之意,立刻采取行动等待朝廷派人处置。
李瀚更不知道的是,后来张方达仗义拨给他的几名亲卫,其实就是皇上从内宫禁卫中抽调的精干侍卫,一路换马不换人追赶上和亲队伍,唯一使命就是保护李瀚。
听到李瀚奇怪的问话,张方达一点没感到奇怪,他此刻不奇怪是因为他接到这东西后已经奇怪过了。
故而,张方达现在可以以严厉正直的面孔来训斥李瀚:“这是什么话,你是圣上的门婿。圣上是宠爱你,把你当儿子才这样给你下诏的,你怎么能误会皇上是挟恩图报?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瀚挨了训斥痞痞的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多谢张公指教,小子适才孟浪了。”
李广好笑的问道:“小子。什么叫‘便宜行事’?”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就是说看到有便宜可占的事情就做,吃亏的事情就不做呗。”李瀚直接扭曲了这个词汇的含义,回答的很干脆。
“……”两只老狐狸直接无语。
李瀚没好气的把诏书卷吧卷吧抓在手里说道:“天色不早了,两位若是无事,是否可以告辞了?我可是累惨了,明天说不定就要远赴匈奴。现在要睡觉了。”
李广讥讽的笑道:“既然驸马爷催我们告辞,我们当然该识趣离开,不过你刚才猜对了,和亲队伍明天就要离开云中。
临别之时还有一言请问驸马爷,敢问您去匈奴后靠什么活命?在军臣眼中,你的分量可比不上中行说跟伊稚斜。你的圣子身份只有那个巫师会当回事。”
“那你知道那巫师为什么会把我当回事吗?”李瀚反唇相讥到。
“还不是你用你的圣子身份唬住他了,军臣可不是巫师。”
“错!”李瀚说道:“在我之前,道教已经是大汉国教,也没见匈奴巫师敬重信仰,他之所以看重我。是因为我能做他们匈奴人做不了的事情。”
张方达颔首道:“的确,李瀚的医术精绝,人所不能。”
“我能让他们脱离病患的侵袭,还能指引他们如何打造流淌着奶和蜜的家园,帮他们消除上天注定的大危机,这一切,是军臣也无法抵抗的诱惑。
为什么死太监能在匈奴被当成大国师,就是因为他有用。我比他更有用,这一点我知道,死太监知道,匈奴人更知道,所以死太监才急吼吼赶来杀我。”
“你就不怕中行说继续对你不利?”李广含笑问道。
“他越是急于杀我,越是能引起匈奴王庭对我的重视,这是一种反面炒作效应……唉,这道理太深奥,几千年后才会大肆风行,现在告诉你们你们也无法理解,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会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李瀚想起后世那些明星大碗,以及社会上的砖家评论家,外带急着出名的牛鬼蛇神之流,隔几天就闹出点丑闻啥的弄得沸沸扬扬,有些人也有这种贱性,越是臭屎越想闻闻,比如凤姐芙蓉之辈都能依次出名,何况中行说这样免费替他打广告呢?
能让大国师急于除之而后外,免得动摇了大国师在匈奴地位的人,不是圣子是什么?眼看大国师已经风烛残年,即便是块肥肉,也被差不多榨干了,现下换来一个新鲜粉嫩的圣子,不赶紧以旧换新岂不是白痴。
李瀚觉得军臣兄弟绝不会是白痴。
李广不单单是个勇猛的将领,更是个睿智的领导者,李瀚说的新奇词汇他不太明了,基本意思他全懂,这也是他在接到皇上密诏后,临时改变主意放走中行说跟伊稚斜的主要原因。他觉得目前就弄死中行说,不利于李瀚在匈奴立足,这次佯装追一阵子就收队了,否则那些人还真没那么容易逃脱。
听完李瀚颇为不耐烦地解释,李广正色道:“李瀚,今晚你安排的伏击并非没有收获,我们已经听到了中行说的奸计,知道他回到匈奴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坏和亲,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所以你去匈奴就要阻止他破坏,保证张公此行顺利完成,你若能办成此事,我必然如伊稚斜一般把你当成异性兄弟。”
李瀚双手乱摆说道:“罢了罢了,我可担当不起,我伯父刘礼大将军跟您乃是同辈挚友,我若是回去告诉他您当了我大哥,他不大脚踹我才怪!
总之这颗雷我替你们顶了,李太守若是觉得过意不去,等我从匈奴人手里要来一块牧场啥的产业的时候,帮忙替我看守一下就足感盛情了,异性兄弟啥的就不必了。”
李广大笑道:“你若能从匈奴人手中要到产业,也等于我大汉朝多了一块疆土,我怎么能不帮你守护?这点你放心吧。”
李瀚收起了皮里阳秋的态度,很认真的说道:“我李瀚并非朝廷命官,若是我违背圣旨不去匈奴,返回京城后谅来也不会受到处罚,之所以要冒险走这一趟,有公私两方面的原因。”
“哪两方面?”
“于公有三个目的,其一我想在匈奴洒下信仰的火种,为朝廷驯服奴化圈养他们打下基础。其二杀掉死太监这个大汉奸,替大汉朝清除一个毒瘤。第三就是强化伊稚斜的野心,加快他杀死哥哥谋夺单于的步伐,只要匈奴内乱,就顾不上进攻大汉。
于私,我想开拓一条大汉跟匈奴通商的商道,用茶砖、精盐换取匈奴的良马、羊毛、羊皮牛皮等物资,进一步深加工后赚取利润。
而这些愿望都需要我亲自出现在匈奴人面前,用我高尚、悲悯,非凡的面孔获得他们的信任,爱戴跟敬仰。
故而,无论有没有圣旨,也无论你们是否把我当枪使,我都会走一遭的,不是我逃不掉,而是我愿意。”
李广赞叹的说道:“好一个智勇双全的簪袅爵,我李广佩服!那就祝你早日凯旋吧!”
李瀚笑道:“多谢李太守,等我返京之后,您威震边关的事情我一定详细禀报皇上,等到朝廷与匈奴开战,我一定设法保举您做统兵大元帅,甚至,我还会再来匈奴,做您的随行小卒,看您如何挥斥方遒,于百万军中斩敌首级。”
李广登时感慨唏嘘,统领将士们拼搏沙场乃是他此生心愿,李瀚竟然能够理解他,可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如果说刚刚许诺跟李瀚结为兄弟是玩笑,现在可是诚心诚意的接纳了李瀚。
热血汉子真到了感动之时,反倒没有豪言壮语了,李广走过来抱了抱李瀚,转身就大踏步走了。
张方达看看被李广的大力拥抱弄得兀自呲牙咧嘴的李瀚,笑眯眯说道:“驸马爷,此行我的生死就交给你了,若能活着回京,我帮你寻找刘瓶。”
李瀚一惊,万没想到这只老狐狸也知道刘瓶踪迹,刚想抓住询问,张方达已经“奸笑”着追李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