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时分,天空已经蒙蒙亮。
莲花茎处于板樟山的西边,尽管东边的天空已经早翻起了鱼肚白,但这边的道路还显得昏暗,还笼罩在大山的阴影中。
滋滋
嫩草闻到初春的气息,已经从泥土钻出,嫩绿的叶子沾着几粒晶莹的露珠。但却被一个个结实的脚板踩过,这道路的宁静被打破,充斥起一股肃杀的气息。
人数超过千数的卫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正从莲花茎潜向澳门半岛,而领头的将军正是神电卫指挥使戚继光。
戚继光身披战甲,手扶着刀柄,整个人显得杀气腾腾。他不仅仇视倭寇,对这些侵占大明领土和码头的佛郎机人,亦是恨得咬牙切齿。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这个世袭武将如何不知道。
佛郎机人在正德年间第一次到达广东的时候,就露出了丑陋的面目,企图绑架大明百姓从事奴隶贸易。只是遭到重击后,他们集结了五艘重型战舰和一千多名士兵再次抵达广东,再次对大明宣战。
现如今,他到广东任职方知晓。这帮歹毒之人通过收买布政使汪柏,不仅入驻了大明的领土,而且还将濠镜据为己有。
在得到进攻濠镜的命令,他自然不会含糊,当即筹划了这次秘密行动,同时亦是真正检验这帮部下训练成果的时候了。
前面的一支总旗队已经摸到了佛郎机人的哨所,有着后面部队作为强大后盾,亦让他们的信心倍增,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一个高大的葡萄牙人穿得严严实实的,并不习惯于广东这种湿冷的天气,正坐在渐渐熄灭的炭火前打着嗑睡。却不知道是做了恶梦,还是意识到危险降近,眼睛突然睁了开来。
噗!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为首的总旗杨阳手持着砍刀,在这个葡萄牙人恐惧的目光,用力地挥了下去,鲜血当即飞溅而起。
你
这位一直标榜着骑士血统的葡萄牙人捂着泅泅而流的脖子,望着眼前的刽子手吱吱呜呜地发着低沉的声音,眼睛写满着不甘。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别处,安宁的生活早已经令他们失去了警惕,很多人甚至都还不知道怎么事,便已经被砍掉了脑袋。
哨所只有十余名葡萄牙人和几名印度人组成的杂军,这自然无法阻挡住戚继光的脚步,而他的矛头直指哨所后面的葡萄牙人聚集区。
咚咚咚
只是濠镜遭到入侵的讯息还是被发送出去,仅是过了片刻,教堂的钟声便是响起,将这一个消息迅速就传播开来。
“明军进岛了!”
“干死这帮黄皮猴子!”
葡萄牙人在听到钟声的时候,便携带着武器第一时间赶到了议事广场,数百人迅速地聚到一起,战意显得很高昂。
当然,亦有一些葡萄牙商人姗姗来迟,或者根本就没有出现。他们不过是途经此处的商人,在这里已经缴纳了不菲的关税,不说理由当然要得到保护,哪可能还会为保护这里的领土而战呢?
“我们走!”
加莱内尔的弟弟维托尔身穿白衬衫红外套黑裤子船鞋,腰挂着一把长剑,手持着火绳枪,自然而然地成为这支联合军的头领。
实质上,他已经是这里的半个兵头。在他哥哥加莱内尔不在这里的时候,他会留在这里,负责着这里的关税收入。
“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加斯帕da克鲁士是这里的教父,有着不弱的影响力。看着大明军队要进攻这里,他更为显得紧张,很希望能够保住这片宣教的土壤。
各有各的企图,葡萄牙冒险者来这块新大陆淘金,而他则是希望将天主教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到人人都成为天主教徒。
在维托尔的带领下,数百号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哨所的方向而去,战斗是一触即发。
濠镜的个体很是松散,但面对着“领土”受到侵犯,他们却显得很是团结。不仅是他们本人选择参战,而且还会让到佣从或奴隶加入。
在这里,除却一些日本浪人的身影,还有着手持长弓的印度大胡子,以及被奴役的南洋人,当即就透露着这支队伍属于杂牌军的性质。
只是这支临时的队伍却不容小窥,特别是这些葡萄牙人。
虽然他们打着冒险或经商的名义,但却少不得血腥的夺掠。特别是那些价比黄金的香料,他们可没有耐心跟这些土著进行交易,而是选择用枪或剑去获取。
这支大明军队推进的速度并不快,且没有对他们发动突袭的意思,而是在空地摆出了军阵,似乎是在等着他们一般。
“前进!射击!”
维托尔看着这支军队如此架势,心里亦是一阵暗喜。
在大明呆了这么久,他深知大明军队的一大弊病,那就是军心涣散。他们只需要表现出强硬的姿态,发扬着骑士精神,必然会成为单刀屠杀的战争。
砰!砰!砰!
葡萄牙人显得很是好战,或者对大明的军队极是蔑视,在不到一百步便已经率先进行射击了,哪怕对方列着盾阵。
虽然有着盾阵,但密密麻麻的铅弹朝着那里飞去,还是有一些穿过了盾阵。
一枚铅弹打到百户韩星的铁叶甲上,虽然没有将铁甲打穿,但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直接揪翻在地。一些没穿铁叶甲的军丁就没这般好运了,直接中弹倒地。
哈哈
看着对面的情况,维托尔葡萄牙人猖狂地笑了,发现这支军队比印度人还不如。起码他们面对射击还会反击,而这大明军队却屁都不放一个。
“哈哈这些黄皮猴子肯定吓破胆了,我都闻到一股尿騒味了!”葡萄牙人大笑着继续挺进,同时填充着弹药。
呸!
韩星从地上爬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泥沙,心里的怒意升腾而起。看着这些佛郎机人已经进入射程内,此时恨不得端起枪解决这些洋鬼子,但目光却只能望向后面的戚继光。
不仅是韩星,很多士兵都很是气急,亦很想端起手中的枪或弓就射。但都只能暗暗地压抑着,却明白违抗军令的严重后果。
一百二十步、一百一十步、一百步
戚继光暗暗地数着双方的距离,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目光深遂而坚毅,在身边人都着急的时候,却是举起旗帜大声道:“我泱泱大明岂容这夷人欺凌,放!”
“射击!射击!”
维托尔看着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百步,而对方还摆着盾阵,简直就是一只躲在龟壳里面的乌龟。现在他们只要露头,那就必然会被射杀,进而演变成溃败。
只是盾阵并没有出现鸟铳手,仍然如同大门般耸立在那里。这没有当即进行反击,不能说是懦弱,而是军法严明的表现,可惜这葡萄牙人并不明白到这一点。
“填充,点火,放!”
在盾阵之后,一排排黑亮的家伙整齐地排列在地上,而炮手已经熟练地完成了操作,然后双手捂着耳朵蹲到一旁。
轰隆!轰隆!
一声声炮响,漫天的铅弹朝着葡萄牙人飞来。这举枪准备射击的葡萄牙人还来不得惊讶,身上就被几枚铅弹打出了弹洞,鲜血泅泅而流。
“怎么会这样?”
维托尔像是见鬼了一样,嘴巴微微地张开着,脸上露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却不是说这炮弹威力多少惊人,跟着他们的重炮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出现得太过突然了。这里不是海上,重达数百斤的火炮怎会说出现就出现的呢?
“继续!”
戚继光看着效果甚佳,当即又是挥旗下令道。虽然虎蹲炮的杀伤力偏小,但是携带方便,特别是在这里遭遇战中,简直就是生命的收割机。
轰隆!轰隆!
一声声炮响,漫天的铅弹朝着葡萄牙人飞来,这次让到葡萄牙人倒了一片,后面的日本浪人和印度大胡子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我们顶不住了!”
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对着维托尔哭丧着道,不是他们不够英勇,而是根本射击不了对方,反倒成了一个个活靶子。
“鸟铳队,射击!”
戚继光又是挥动旗帜,让命中率更高的鸟铳队出动,将那些漏网之鱼进行清理。
砰!砰!砰!
鸟铳队的士气正盛,端起鸟铳对着剩下的佛郎机人进行射击。
噗!
一个葡萄牙人正想要逃跑,甚至将手中的枪都丢下了,但还不待他走出十步,背上当即被打出了几个血窟窿,当即倒在地上。
“八嘎!”
一个日本浪人倒是英勇,却不知道是想为着主人报仇,还是那根神经突然搭错线,竟然高举着武士刀朝着这里冲来。
噗!噗!噗!
结局自然是可想而知,身上当即被射出筛子般,面带着不甘和少许的恐惧倒在尸体之中。
“退!”
维托尔咽了咽吐沫,终于知道今天遇到的大明军队跟先前的并不同,简直就如此魔鬼一般。
“推进!”
戚继光挥动着旗帜,身上颇有大将风范。思路亦很是清晰,一百步外就用虎蹲炮先轰一阵,一百步则用鸟铳队,然后出动穗枪队将那些残兵全部刺死。
而这一路上,自谬“战无不胜”的葡萄人,却是丢盔弃甲而逃。
这个在数年前被葡萄牙人占领的土地,正借着虎蹲炮的威力,一步步地蚕食着濠镜的领土,将属于大明的领土抢夺去。
“哈哈!你们完蛋了!”
节节败退的维托尔得意地大笑,指着戚继光恶狠狠地说道。因为这些大明军队已经进入了炮台的射击区域,他们完全可以仗着火力优势,将这支诡异的大明军队一锅端。
“射击!射击!”
维托尔远远看到炮台露出了一个人头,朝着那边如同猴子般跳跃着并大喊着,希望上面的火炮直接歼灭这支大明军队。
在他的命令下,上面的火炮果然动了。
只是在维托尔兴奋的目光中,那个炮口却是缓缓地升高,炮口并没有对着大明军队,亦没有朝着自己人,显得那般的诡异。
轰隆!
炮台发出了轰鸣声,重达十斤的炮弹从大家的头顶划过,落向一艘停泊在码头边的商船。
那艘载满货物的商船很是倒霉,被击中了吃水线以下,然后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徐徐地往下沉。
正常而言,财产蒙受如何大的损失,应该是急红眼拼命才对。但其实不然,一些本是犹豫不决的船长,却选择带着船员逃离。
人都是自私的,首先选择了保卫自己的财产,至于这片领土如何,跟他有屁关系。一旦自己的船只被击沉,那他就成穷光蛋了。
选择逃跑的,自然不会是商人本人,还有他的卫队以及同伴。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加莱奥特佩雷拉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在耶稣会印度传教团的汇报中,对大明军队这般写道:“大明士兵身上挂着由牛皮制成的铠甲,他们的刀剑多由粗劣的生铁锻炼,枪矛是削尖的竹子,来自北方前线的骑士部队则装备了带有铁制枪头的长枪。他们的纪律性很差,数千人常常被几十名海盗打败装备的火器数量很少,由于铸造水平低下常常炸膛,而他们似乎对此似毫无办法。大明人的城池上没有大炮,在面对鞑靼人的入侵无法组织起有效抵抗在我看来,任何一支数千人的训练有素的欧罗巴军队,都可以轻易征服大明。”
数千人训练有素的欧罗巴军队就可以轻易征服大明,这是他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话,但是如今,他们却如同羊羔般被屠宰着。
恐怕不仅是加莱奥特佩雷拉,很多葡萄牙人亦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被他们一直轻视的大明军队,这时却如此收生命割机般,将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炮台!炮台!快去抢炮台!”如梦初想的维托尔指着炮台山大声地说道。这炮台不仅是还击大明军队的利器,更是阻止他们射击商船,可谓是一个必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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