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草丛树木的掩护,上原勇作竖起了耳朵,谛听着周围的一切异常动静。一直都还顺利,刚摸到那制高点下面,抬头间却看见一个俄军从那上面站起来,想要往下看。大约也是很警觉,听得下面有动静了。上原勇作只有一个念头:抢先开火!也不顾伏下身子在草丛中躲避,迎着一枪就打上去了。
敌人胸口被打了个正着,一个前扑,就向下翻出了防御工事。上面叽哩哇啦叫喊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上原勇作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的敌人出现,正自一惊,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四颗圆形的东西,全都落在了防御工事中,猛烈的爆炸开来。
上原勇作伏下了身子,只听到四声接连不断的炸响,等响声过后,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叫喊声已经全都没有了。
他又看到了一个机枪阵地,原来这里不过是个小土包,面积不大,上面居然有五个人,这些人或头、或腿、或臂、或胸、或腹,全都打着绷带,有一个家伙白布条将周身缠绕得紧紧地,这些人一定是刚才在与萨摩军的战斗中负伤,动弹不了了,但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报应,他们全倒在了机枪旁。惟有一个还没有断气,喉咙间发出短促剧烈的咳嗽声音,嘴角里冒着血泡,上原勇作过去近距离补了他一枪。
加特林机枪被炸坏了,歪在了一边。他迅速查看了周围地形,他的前方两里外高处战地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不时冒起浓烟和火光。要过去参战。必须得要从下面的高地过去。当然也可以走岭下。偷偷摸摸的避开这个高地上的敌人。但上原勇作不想那样做。反正都是打击敌人,在哪里都一样。现在他已经越来越胆大,不感到害怕了。
眼前这个高地上的敌人阵地一片炮火袭击过后的狼藉,奇怪的是有一座草房子并没有烧着,也没有倒塌。他想战壕内一定藏得有敌人,这是不用怀疑的了。只是怎样才能将他们引诱出来,然后一个一个的干掉呢。这里是不能久呆的,怕敌人用火炮打来。那么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是他还有一个疑问,刚才将这些敌人炸死的东西,是谁投掷的呢?
这个人现在并没有现身。
上原勇作又观察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有现身。
上原勇作猜想,这个人可能是比较谨慎,象自己刚才那样的蛮干,是一定会中敌人的冷枪伏击的。敌人是狡猾的,他犯不着为了一个人,大家都冲出来当枪靶。
只要藏好身子伏击,就不一样了。有时只要一颗子弹,就可以杀死敌人。而且没有任何暴露的危险。
这个人不敢出来,可能也是由于作战经验过于丰富,怕上原勇作身后还有大量伏兵,到时暴露了,徒增伤亡,把自己也牵连进去。可能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是等待援军,而不是轻易暴露。
想到这里,上原勇作禁不住对这个刚才帮助过自己的人产生了一丝敬意。
“谢谢!”上原勇作喊了一声。
上原勇作又观察了一下,这个高地的第一道战壕距离他刚才冲上去占领的机枪阵地约在两百米,现在他下了机枪阵地,直接由岭上向着第一道战壕过去了。
上原勇作正在警戒行进当中,岭右边隔着四五百米空间距离的山上,突然射来一颗子弹,“嗖”的一声从前额上头飞过去了,上原勇作吓了一跳,赶紧卧倒,藏身在了草丛间。
他正在回头去寻找子弹射来的方向处敌人的藏身点,身后突然又响起来哗啦哗啦的草叶惊动声和人跑动的脚步声,向着他这里来了。果然不出所料,阵地上还藏得有敌人。上原勇作急忙回旋过身来,将枪口对准来人处。他暗自庆幸刚才真是福大命大,差那么一点就中了冷枪。
上原勇作趴在地上,听着脚步的来向。不好,来的不止一个人!他趴着仔细分辨着敌人的来向。从地上草根处看过去视线无疑要比猫着腰好许多,这是上原勇作突然发现的一个秘密,因为他已经看到前方来人的腿脚了,敌人却还没有发现他。
上原勇作已经来不及考虑另外的一个人是否会给自己带来新的帮助了,他不顾一切的开了火。
一名俄军的枪高高的甩出齐人肩膀的草丛,往右旁边落下去了。右边传来一个人被枪砸到的哎哟叫喊声。
叫喊声给了上原勇作绝佳的射击指引方位,他立即调转枪口,继续射击。
剩下的子弹瞬间打光了,在这当中,他听到了有人被子弹打中头脸喉部的短促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是人倒下在草丛的声音。人倒下在草丛的时候,子弹也刚好一空。
上原勇作听到前面草丛里已经没有动静了,还不敢就站了起来,他调转身子,取了狙击枪在手,扫瞄过去。
草丛太茂密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上原勇作小心翼翼的将枪口从草丛里伸出去,前面却又被一道土坎给堵住了。他只得借着草丛掩护,慢慢的爬过去,爬过去了后,但在土坎处找不到瞄准的位置。如果贸然将头伸出去偷看,必定会被当作活靶子打。
他已经感觉到,这里应该还有一个敌人的狙击手出现。
那个刚才帮助过他的人,为什么不现身,可能也和这个敌人有关。
他知道狙击手的利害。刚才那一枪没打着,可能是站位开火,又或者受了风力等的影响,才偏得一偏,没有打中自己。
他估计那个狙击手一定还在关注着这里。那个人到底在哪里?自己周围到处的草丛都是那么深,一点也不好观测。自己这里是如此,对面的山岭上更是如此。草既深。林也密。
上原勇作注意到了身边不远处有一枝阵亡的萨摩军士兵留下的被炸坏了的法国步枪。还有一顶头盔。
上原勇作突然想起了林逸青教给他的课程,他立刻将步枪和那顶头盔都取了过来。此外他还折断了一大把齐人高的长草,这些长草他是预备用来连接起来的。
在继续对对面山岭进行了力所能及的观测后,他选取了一个好一点的位置,开始施行他订好的计划了。他将一支捡来的步枪用长草拴系着,放在左边接近两臂远的地方,然后用另一支步枪一点一点的在它的屁股后面用力将它往前斜斜的推移送出去。如果对面的狙击手还在的话,他一定会看到有一支枪正在慢慢的伸出土坎草丛。枪口斜斜的向上指着。
现在他在等待着,给敌人时间,看对面敌人的反应。在等待的时间内,他接好了那一大把长草,现在他们变成了一根长长的绳子,可以拉得很远。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用手里的那支枪将头盔送到那支枪旁土坎下,微微露出一点。
“当”的一声,子弹立刻穿过前方疏密不定的草丛,射穿了头盔。打得旁边土坎上泥土都飞起来。敌人果然还在那里,位置没有变。盯着这里很紧的呢,真一毫也不放松。这家伙很有耐性,也很是果断干脆。
上原勇作判断了一下子弹是从何方来的。对面山岭只是个大体位置,首先要确定在五十米范围,才可以进一步观察,从草丛树叶的隐伏中找出对手。刚才他是往左边向着高地战壕过去的,子弹横过额头前方,现在射击头盔的子弹是由左前方过来的,画一个三角形,大体位置就确定了。
远处的枪炮声现在虽然不再猛烈了,但零零星星,到处都有,可以说是此起彼伏。从清晨到现在,战斗还在继续,可以说更要激烈些了。那种轰隆隆的巨炮的爆炸声音倒真的来得很遥远了,好像是在做一种点缀,是舞台的背幕后声音。轰隆隆,轰隆隆,又好像在提点人们,那些在休息的战士,别忘了这仍然是在战场。
天色很阴沉,没有阳光。草叶上的露水也还没有完全散去。上原勇作将枪由土包旁边的草丛里无声无息的伸了出去。
他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十点钟方向的一道沟上来。那道沟长约百米,由山岭半中拦腰他的一点钟方向生起,一直延伸过去。沟不是很深,不过十来米的样子,上下都是树,乍一看还真不容易发现。沟在他的十点钟方向处,有几块巨石在上边堆着,周围都长着长草,巨石中间还长着一棵小树。这是他现在重点留意观测的地方。如果有狙击手的话,那倒是个很好的藏身之所,可以控制他这边的整个山岭斜坡,随时提供不利于我进攻部队的情报。他又以此为圆点,以沟上边线为50米直径,画了个半圆,在沟上方的半圆范围内反复观测。
搜索来搜索去,50米直径的岭上半圆被他看了个遍,还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而他刚才测算过了,子弹一定是那个地方射击发出过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块巨石的旁边,不要说那里有一丛密密的草,完全遮住了他的观测视线,就算没有任何遮掩物,从他这里看过去,那块突出的巨石也是遮挡住了视线的。
他相信那草丛后面一定有问题,可是,眼见为实,感觉是不可靠的!要一次开枪命中,就一定得要亲眼看见敌人,且向着关键部位打。
现在自己藏身的地点,可以说是开阔地带,还很危险的,总不能长久的暴露在这里。再说,死死盯着那丛密草也不是个事,说不定它的周围还有动静呢?正当他是如此的仔细看了又看,还是没什么发现,想要离开视线的时候,枪瞄镜里那丛密草突然动了一下。
那周围的草丛并没有被风吹动的迹象,这个突然的发现,让上原勇作的心中惊喜而又紧张的跳动了一下。他的惊喜和紧张,就像一个刚学会钓鱼的垂钓者,在河边等了好久,终于有鱼来咬了上钩时的心情一样。他看清了,那应该是草丛中的一根木棒类东西在拨动。他在干什么?打草惊蛇?上原勇作死死盯着那里。要看个清清楚楚。
东西抬高了。
不是木棒。是枪!缠着草绿色伪装布条的枪。
看来敌人太狡猾了。太有经验了;对狙击手的伪装训练,工夫做得真是到了家。
那把枪在草丛里一点一点的往上抬起,看样子要收回去了。
上原勇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草丛中,飞出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的东西,直向敌人狙击手所在的位置飞去。
由于距离较远,这个圆形的东西很快便落在了地上。直向敌人的方向滚过去,它一边滚着,一边冒着淡淡的烟,上原勇作虽然离得远,但耳边似乎能听到它发出的微小的咝咝声。
上原勇作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导火索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上原勇作几乎是喊了一声起来,太好了,那个敌人,竟然在草丛后面半蹲立起来了!
他显然是意识到了对方抛过来的是某种爆炸物。想要闪身躲避,他的动作虽然快。便却无法快过子弹。
早就蓄势待发的上原勇作立刻接连开了两枪。
开第二枪的时候,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开的。等他睁开眼来时,他看到敌人的那支同样带有瞄准镜的步枪甩出了敌人之手,掉在了一边,护木以上的枪管部位,悬在了空中。敌人的一只手,则伸出来草丛,搁在了那里。
接着,便是一声爆炸。
上原勇作感到扑面有阵阵热浪袭来,赶紧低下了头,一些细小的东西从他的头顶飞过,打在了树木之上,发出了怪异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等了约半分钟以后,草丛里不再有任何的动静。上原勇作抬起了头,平端着手中的狙击步枪。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是上原队长吗?”一个清脆的声音用日语问道。
上原勇作一愣,他听出来了,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是我。”上原勇作知道她应该就是那个刚才用同样的四枚圆形爆炸物帮助自己消灭敌人的人,立刻答应道,“请问,您是哪位?”
一个瘦小敏捷的灰色影子钻出了草丛,快步来到了上原勇作的身边。
这是一个年纪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她个子不高,穿着一套忍者的服装,不过因为经历战斗的关系,很多地方都已经破碎了,她脸上的蒙巾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上原勇作注意到她手上和身上都没有枪,但腰间别有一柄短刀,以及两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
“我叫神谷绮罗,是伊贺的忍者。”她看着上原勇作,有些激动的说道,“我们大家前来大阪投奔西乡大将军,但中途同露西亚军发生激战,我和大家失散了。我独自走到了这里,刚好看到上原队长,只是不敢确认,现在……真是太高兴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我们以前没有见过吧?”上原勇作看到面前的女孩子激动的样子,有些惊奇的问道。
“您的大名,早已传遍了伊贺,没有人不知道您。”神谷绮罗说道,“您神出鬼没的战术,杀死了无数的露西亚野兽,我们大家从报纸上看到的,都对您无比的敬仰!”
神谷绮罗说着,向上原勇作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亲眼见到上原队长,当面向您表达我的敬意!”
“神谷小姐不用客气。”上原勇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个如此崇拜自己的人,感到有些好笑,当然也颇有些自豪,他鞠躬还了一礼,“刚才多亏了你,我才能够打死那个露西亚杀手。”
“能帮上上原队长的忙,是我的荣幸!”神谷绮罗兴奋的说道,“大家知道了,一定会羡慕我的!”
“你没有枪?”上原勇作注意到了她身上装备的简陋,问道。
“是的。”神谷绮罗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不会使用西洋火枪。”
“那你用什么和露西亚人作战?”上原勇作想起了她用来攻击俄军的那种可以爆炸的投掷性武器,立刻追问道。
“这是我的武器,雷火弹。”神谷绮罗打开了腰间的布口袋,取出了一个乌黑的圆形铁弹,放在手心里,给上原勇作看,“这是我们伊贺忍者的武器之一,本来是用于制造烟雾的,但经过一位大师的改进,用西洋威力巨大的黄火药代替了发烟的火药,并装进了细小的铁砂,利用爆炸的力量来攻击敌人。”
“它怎样才能爆炸呢?”上原勇作拿起了这枚铁弹看了看,他看到铁弹上面有一个孔,里面装有一根药线,但药线的长度实在太短,只有稍微一点露出弹孔外,如果用火点燃的话,在上原勇作看来,只怕还没等扔出去,它就会爆炸了。
“如果一会儿碰到敌人的话,我会给上原队长演示一下的。”神谷绮罗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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