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左季皋欲在上海筹款,便是委托胡雨霖经办,而上海商民没几个人买帐,非是不相信他胡雨霖的信誉,其实是担心左季皋!
现在,胡雨霖竟然又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
席正甫当然明白和左季皋这样的人打交道当中的风险,他并不想接这单生意,但是他也明白,如果一口回绝的话,只怕不但得罪了胡雨霖,更会得罪了左季皋!
自己现在虽然有洋人做靠山,但是毕竟根基尚浅,京里头他正在寻找大的靠山,如果得罪了左季皋,将来只怕还是会有麻烦!
席正甫想了想,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胡兄所请,兄弟本当遵从,只是最近兄弟生意的摊子铺得也是有些大了,西征军饷,动辄以百万计,兄弟力有未逮,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席正甫婉言拒绝道。
听到席正甫不愿意配合自己,胡雨霖心中不满,正待劝说,不料席正甫话锋一转,又说出一番让他惊喜莫名的话来。
“不过胡兄乃是为国效力,这个事儿,兄弟不管怎么样,还是愿意出一分力的。”席正甫说道,“兄弟自已才学浅,财力薄,但在上海洋商那里,还是有些许薄面的,胡兄欲筹巨款,不妨向上海各家外国银行试试,外国银行银根充足,定是可解胡兄之急。胡兄如若愿意,我便修书一封,介绍胡兄过去,届时利息多寡,胡兄可自行与银行商谈。胡兄以为如此可好?”
听到席正甫要介绍自己去上海的外国银行借款。胡雨霖一时间大喜过望。不由得连连称谢:“多谢素贵帮忙,为兄感激不尽!”
对于席正甫充任买办的汇丰银行,胡雨霖并不陌生,他此前也和汇丰银行打过一些交道,但款项都不甚大,此次为了堵窟窿,他也打过其他洋人银行的主意,但毕竟门路不广。这一次能有席正甫这样的买办出面做介绍人,自然没有不成的道理!
如此一来,只要在利息上做些手脚,自己损失的那些个银子,便可以加倍的捞回来!
想到这里,胡雨霖心中满是兴奋之意。
即便如此,也不能便宜了那些抢自己银子的人!胡雨霖心中暗想。
他此时已然打定主意,等这个窟窿堵上,事态平息之后,他还要向日本政府索赔!
由于席正甫帮着胡雨霖出了一个“很好”的主意。又答应帮助胡雨霖做介绍,从外国银行借款。胡雨霖的心情大好,也有兴致和席正甫品茗赏花了。二人闲谈了一会儿,席正甫便叫仆人取来了纸笔,当场给胡雨霖写起介绍信来。
不一会儿,介绍信写毕,席正甫便将信纸拿给胡雨霖看,胡雨霖看后十分高兴,没有异议,席正甫便在信上签了名字,用了私印,然后将信封好,交给了胡雨霖。
在送走了胡雨霖之后,席正甫又回到了花园,此时席正甫漫步于花丛之间,想起刚才和胡雨霖的会面,不由得失笑出声。
“此人竟能为徽商之首,莫非真有过人之能,我未能看出来?”席正甫自言自语的说着,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一名仆人急匆匆的来到了花园,送来了一份和一份,席正甫打开报纸一看,赫然发现,头条均是关于日本内乱的报导。
席正甫仔细的看着报纸,目光停留在了头版上的一条消息上。
这条消息说的是一艘日本政府雇佣的墨西哥运银船在驶往东京的途中被萨摩叛军的军舰劫持驶往大阪,船上所运白银800万两尽数落入叛军手。
席正甫赶紧打开了,翻看起来,他立刻便找到了上面关于“墨西哥银船遭劫”的那一幅画。
“银船遭劫……”席正甫看着画报上图文并茂的绘画,联想起刚才胡雨霖向自己借钱的事,不由得轻声自言自语道,“莫非……”
席正甫想得有些出神,他沉思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席正甫踱到了亭中,重又坐了下来。
此时的花园,一下子变得宁静起来,一阵风吹来,旁边树儿“沙沙”作响,许多花儿的花瓣给吹得落了下来。
“这当中定是有鬼!……”席正甫看着被风吹落的花瓣,象是感觉到了什么异样,“你去把前半月的所有和都给我拿来!”席正甫对仆人命令道。
“老爷请稍候。”仆人说着,和来时一样快的跑开了,过不多时,他便捧着厚厚一叠已然整齐归档的报纸跑了回来。
仆人将报纸摆在了石桌上,席正甫看着上面的日期标签,开始在纸盒当中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席正甫便找到了他想要的那张,还有同期的,他打开这两张报纸,立刻便看到了上面登载着的关于从福州出发的一条俄国运银船被萨摩人劫持,以及萨摩军舰同俄**舰交战的消息和图画。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席正甫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时间冷笑连连。
他重新将报纸收好,放回档案纸盒之内,吩咐仆人将报纸送回原处。
“你顺便去找周管事来,我有事要他办。”席正甫又吩咐道。
仆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一位管事便拎着衣摆急匆匆的跑进了花园。
“你现在便去一趟汇丰银行……”席正甫在周管事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一会儿,周管事神色一凛,连连点头。
“记住,要他们也想办法通知另外几家外国银行,千万不要上了这人的当……”席正甫说完,又叮嘱了一句。
“我明白。老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好!”周管事知道事关重大。立刻答道。
周管事离去后。席正甫心情大好,现在的他,脑海中已然开始构想如何在胡雨霖垮台之后,扩大自己的势力的计划来。
大阪,三菱商社。
“林将军为什么要我抛售掉所有的库存生丝?”岩崎尤佳看着林逸青派人送给自己手令,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将军没有向我解释啊,夫人。”传信的武士笑了笑,“如果小姐有疑问的话。就请面见将军询问好了。”
“将军可是将在神户和大阪缴获的所有生丝都交给我打理的,我必须要对将军负责啊!”想起林逸青对自己的信任,岩崎尤佳有些坐不住了,“现在生丝的市场价格还不高,并非卖出的有利时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抛售呢?”
萨摩军在攻占了“三都”京都、神户和大阪之后,一些忠于日本政府的商社纷纷出逃,遗留下来了大量的货物,其中包括大量的生丝,林逸青在迎娶了岩崎尤佳为自己的第三位夫人后。为了发挥这位岩崎家族少有的女性企业家的特长,特意将萨摩军缴获的一大批货物交给她来打理。为萨摩军赚取军费,这些货物当中,规模最大的便是生丝——因为三菱商社原本就经营生丝生意,是以林逸青将萨摩军缴获的所有库存生丝全部交给了她经营。
自从将那些货物交给岩崎尤佳之后,林逸青再没有过问过,岩崎尤佳也不负所望,给他带来了丰厚的收益。但今天林逸青突然派人送来了手书,要她立刻抛售全部的生丝,着实令她大惑不解。
“夫人您说的这些我都不懂,所以夫人还是应该去问一问将军阁下。”传信的武士知道这位将军的“如夫人”是真的着急了,建议道,“不过,如果夫人想要见将军的话,最好现在就去,因为将军和我们大家即将上战场了。”
“啊?将军要上战场?”岩崎尤佳惊叫起来,“他要去哪里?”
“露西亚人就要发动新的进攻了,夫人。”面前的武士戴上了头盔,面色转为严肃,“将军要和我们一道迎击敌人。”
“快!带我去见他!”岩崎尤佳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当岩崎尤佳赶到萨摩军参谋本营时,林逸青正在办公室里写着信,岩崎尤佳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办公室里,看到桌面上放着的手枪和短刀,明白那位传信的武士所说的都是实情,禁不住心中惶急,竟然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尤佳?你怎么过来了?”林逸青放下了笔,起身迎了过来。
岩崎尤佳瞬间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脸上不由得一红。
“我来是……想要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岩崎尤佳取出林逸青给她写的字条,不解的问道,虽然此时办公室内只有林逸青一个人,但出于保密的习惯,她并没有说出字条的内容。
“你觉得现在的生丝价格太低?”林逸青笑了笑,反问道。
“现在抛出的话,虽然能赚到一些钱,但比起以后的价格,肯定是损失了很大一部分盈利的。”岩崎尤佳解释道,“你要知道,生丝的价格一直在上升,乾国的生丝产量一直没有恢复到高峰的时候,而日本现在处于内战状态,生丝的生产受到了很大影响,产量也是下降了很多,很多来大阪的外国商人都在抱怨,在乾国的上海和日本的大阪,都很难买到生丝了。我们现在库存的生丝足足有三万包之多,一举抛出的话,会对市场的价格产生很大的冲击,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也不会再涨了。如果我们再收获生丝的话,就不好卖了。”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尤佳。但我这一次要你这么做,目的并非只是为了赚钱,还有更重要的事。”林逸青笑着抱住了岩崎尤佳的肩膀,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吻,“我要击倒一个敌人,这个敌人和你父亲一样,是一名很有钱的商人,我想要击倒他,商业领域的战争,你打得比我好,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原来是这样。”岩崎尤佳明白了过来,眼中竟然闪过兴奋之色。“那你放心。就交给我吧!”
“谢谢你!尤佳!”林逸青微笑着抱过她。又吻了她一下。
“对了,你父亲最近没有来信吧?”林逸青看着满面娇羞的岩崎尤佳,注意到她今天气色很好,显得光彩照人,笑着问道。
“来过一封信。”岩崎尤佳微微一笑,“我还给他回了一封信呢。”
“噢?什么时候来的信?内容是什么?不会是又来骂你了吧?”林逸青观察着岩崎尤佳的表情,“你又是怎么回的信?”
“那封信是在我们的婚礼之后发来的,内容当然是骂我的了。”岩崎尤佳注意到了林逸青那关切的目光。故作叹息状说道,“堂兄应该是在父亲面前说了我不少的坏话,说宁可不让我出卖自己救他,也不该给岩崎家族带来污名,父亲听了他的话很生气,加上在报纸上看到了我们婚礼的报导,所以写了这封信,骂我是家族的耻辱,应该自尽谢罪。”
“岂有此理!”林逸青闻言大怒,但他顾及岩崎尤佳的感受。生生的将一句“岩崎老儿”缩回了口中,“你是怎么回信的?”
“我回答说。如果我应该自尽的话,那堂兄就应该切腹!”岩崎尤佳答道,“他为什么还活着?父亲要是以我为耻的话,那父亲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了!”
听到岩崎尤佳的回答,林逸青知道她已然对父亲岩崎弥太郎绝望了,决心和父亲断绝关系,不由得心下大慰。
这样一来,她和她的一切,便真正的属于自己了!
“我其实应该感谢你的父亲,是他把你送到了我身边!”林逸青看着岩崎尤佳,回想起二人相识以来的种种往事,不由得感慨不已。
“我失去了父亲,但得到了爱人,所以,我不后悔。”岩崎尤佳看着林逸青,压抑住内心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冲动,轻轻脱出了他的怀抱,“我现在就回去准备抛售的工作,你忙你的工作吧!记得要尽快的回来,和我分享你的胜利!”
岩崎尤佳说着,抱着林逸青,在他唇上使劲一吻,然后便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
林逸青目送着她的身影在面前消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重新回到了办公桌前,继续写起信来。
这封信,是写给乾国直隶总督李绍泉的。林逸青在让岩崎尤佳给胡雨霖布下陷阱的同时,将用这封信,彻底终结胡雨霖的一切。
从这一刻开始,名动天下的“二品官商”,将成为历史的尘埃!
窗外,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表明战斗已然开始了,林逸青抬头看了看窗外,目光重新又回到信纸上来。
不多时,林逸青将信写好,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便将信装入信封封好,叫来了一位忍者武士。
“把这封信送到罗特希尔德办事处,让他们发电报给天津。”林逸青命令道。
忍者武士小心的将信收入怀中,鞠了一躬,一闪身便出了门。
林逸青起身将手枪和短刀佩好,然后拿起自己的军帽戴好,正要出去,一位传令武士走了进来。
“将军,西乡大将军有请,说有要事相商。”武士向林逸青行礼后说道。
林逸青微微一愣,他想不明白西乡隆盛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见他。
这一次的作战计划,他已经和桐野利秋筱原国干等人商量过,并以书面形式送到了西乡隆盛那里,西乡隆盛也已经批准了这个作战计划,而就在他准备出发到前线查看战况时,西乡隆盛却突然要见他,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吗?
林逸青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随着那位武士出门,骑马奔西乡隆盛所在的天守阁而去。
西乡隆盛所在的天守阁位于一处山之一,从这里可以俯瞰城区和海湾,视野十分开阔,能观赏到壮美的景色,这一阵子西乡隆盛和西乡家的女眷们便一直住在这里。
“瀚鹏来了,快坐吧!”天守阁正殿之中,西乡隆盛正会在那里品尝着桐野千穗的茶道,看到一身戎装林逸青过来,立刻微笑着招呼道。
“大将军要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林逸青看到西乡隆盛虽然一副闲适的样子,但眉宇间似有忧愁之色,立刻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见你这几日过于劳累,想让你轻松一下,别把弦绷得太紧。”西乡隆盛看着面色黑瘦的林逸青,眼中满是慈爱之意,仿佛在看自己的儿子。
“我知你军务繁忙,但喝口茶的时间还是不差的,快过来吧!”西乡隆盛微笑着伸了伸手,示意他在自己面前坐下。
这时桐野千穗已然起身来到了林逸青的身边,林逸青明白她的意思,笑着伸出手轻轻的抚了一下她已然高高隆起的小腹,解下枪套和刀鞘,脱掉外面的军装,交到了她的手里,然后来到西乡隆盛面前坐了下来。
西乡隆盛取过茶壶,给林逸青斟了一杯香茗,林逸青端起了茶杯,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气,然后品尝起茶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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