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武氏兄弟和上官一家到底是不是有着深仇大恨,武巍身为一县父母官,居然会安派老道人在一夜之间杀掉那么多条人命,也实在是目无法度。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官府有官府的规矩,官府向来是不问江湖事的。江湖中的生死恩怨,衙门县令向来是少顾少问,如果是老道人和那些江湖人之间的恩怨,那么整件事就是一件江湖事,但现在老道人是替武巍办事,那么这一件事就绝不是简单的江湖事。
这个武巍究竟是何人?
白落裳和秋离凤对视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拱手作了一礼,对武巍道:“多时不见,大人可还好?”
武巍也笑着,心情似乎不错,“没有吃肉包子,身体也比前几日要好许多。”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假装看不懂武巍眼中莫名的笑意,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大人今天找草民来是为了?”
武巍摆摆手,道:“本官闲来无事,不过就是想要请公子来舍下,和我一起喝两杯酒而已。若是二位不嫌弃,就坐下来和本官喝两杯,如何?”
有酒喝,白落裳当然不会拒绝,甚至还感到受宠若惊:“大人费心,实在是草民的荣幸!”
说着,他已经自己到桌前坐下。
武巍笑了两声,看着秋离凤。
秋离凤并没有多说什么,跟着白落裳坐到了桌前。
武巍笑着说道:“上次和白公子喝酒,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我觉得想要喝酒,还得和白公子这样的人一起喝酒才有意思。”
白落裳摸不准他的用意,只能微笑道:“承蒙大人看得起,草民实在是有幸,只不过大人似乎并不喜欢喝酒。”
“不喜欢喝,但偶尔也还是要喝。”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个人围桌而坐。
武巍笑着拍了拍手,然后只见一个女子捧着一个盘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白落裳睁大眼睛,因为他已认出这个女子,正是上一次要行刺他的那个奉酒女,而令他更惊讶的是这个女子放在盘子上的东西居然是一把bǐshǒu。
难道她还要行刺?
结果正如白落裳所想,那奉酒女竟然真的拿起bǐshǒu朝他刺了过来。
当然,刀刃还未靠近,就被白落裳一把夺下。
奉酒女恶狠狠的瞪着白落裳,白落裳却笑眯眯的看着她,笑眯眯的问道:“你明知道不会得手,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次?”
就凭这个女子,是不可能伤到白落裳一丝一毫,白落裳心里清楚,奉酒女心里当然也很清楚。只不过,即便她心里是明白的,也还是要这么做,她瞪着眼睛,恶狠狠道:“我见一次就会行刺一次,就算不会得手我也还会这么做。”
这分明就是不可理喻。
白落裳却好像很喜欢这种不可理喻的女人,他笑微微的将bǐshǒu还给奉酒女,心情很好的问她:“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明知道不会得手却还要这么做,难道你是笨蛋?”
奉酒女重重的哼了一声。
白落裳笑道:“原来你真的是个笨蛋。”
奉酒女狠狠的瞪着他。
白落裳笑道:“好在我并不讨厌女笨蛋,我喜欢女笨蛋。”
奉酒女的脸色已经被气得通红。
武巍黑着脸,将奉酒女斥退,然后对白落裳抱歉道:“下人行事莽撞,多有得罪之处还望白公子多多担待。”
白落裳笑道:“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足为道。只不过,武二爷却好像是真的和我误会很大呀。”
居然安排一个女子刺杀他两次。
如果说这奉酒女士一个笨蛋,那么武嵬无疑就是一个蠢蛋。白落裳实在是不能理解,那个奉酒女怎么就对武嵬如此死心塌地。
这武嵬飞扬跋扈,性情残暴且愚蠢,平日就仗着武巍的身份狐假虎威祸害百姓,长得也不好看,除了有个县官哥哥之外,好像也再找不出任何一点长处。这样一个人,实在是瞧不出还有哪里是值得一个女子为他心甘情愿做事。
虽然在白落裳眼里,武嵬身无长处,可是在武巍眼里却完全不一样。
武巍在谈到武嵬的时候,口气里也带着微不可察的包容和宠溺,只听他摇头轻声叹道:“舍弟不懂事,白公子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白落裳不会和武嵬见识,他根本也不会去在意武嵬,但是他会在意武巍,因为他已不能不在意,眼前这个看起来异常消瘦病弱的县太爷。
看了看摆在桌上的空杯子,白落裳微笑道:“草民不敢,只是大人刚才说要请我喝酒,那我们现在……”
武巍笑了一声,又命人端了酒上来。
酒是好酒。
白落裳喜欢好酒,心情也变得更加愉快。
老道人捧着酒杯,起身对白落裳道:“白大侠胆识过人,老道士我真是佩服。”
白落裳也捧着酒杯起身,回敬道:“老道士绣花的功夫果然厉害,我也真是佩服。”
老道人喝下酒,心情不错的笑道:“白大侠拆花的功夫也非常厉害,老道士我自愧不如。”
白落裳眯着眼睛笑道:“我也只会拆花,穿针引线的活我是一辈子也学不会。”
老道人道:“你的眼神比别人的都好,你的脑子也比别人的都好,你要是想要学绣花,应该也不难。”
白落裳却突然板起脸,郁郁不快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学绣花,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会绣花的人了,尤其是会绣花的老道士。”
老道人愣了下,“因为我绣了死人?”
白落裳冷冷道:“因为我差一点被绣成死人。”
老道人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你、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白落裳继续伴着脸道:“因为刚才我差一点死掉。”
老道人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若真有这样好的本事,那我死也甘心了。那位姑娘也问过你,若是你这位朋友不出手相帮,你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白落裳没有说话,秋离凤垂着眼皮抿了一口酒。
老道士看了看两人,苦笑道:“你们等我出手,好像只是为了想要找到我,然后跟踪我。”
白落裳眨了眨眼,“好像是你故意领我们来的。”
老道士叹气,“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白落裳转头看向武巍,笑道:“我知道一定是大人想要见我。”
武巍淡然道:“我说了只是想要请你喝酒。”
秋离凤在这时,冷冷一笑,“只是喝酒?”
武巍从容道:“当然只是喝酒,难道你不信?”
白落裳抢着道:“我相信大人只是想要请我喝酒,但是我想要知道,喝完酒之后,大人想要我们做什么?”
武巍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白落裳却笑着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大人和武二爷的感情真是好。”
武巍道:“我与舍弟自幼失去双亲,因为相依为命,感情自然要好一些。”
白落裳笑道:“真是令人羡慕,我也是自幼失去双亲,可是我却没有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兄弟,你们的感情实在是令人羡慕。”
武巍笑了笑。
白落裳笑眯眯的喝下一杯酒,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那么大人想要我做什么呢?”
莫名其妙的话,有时候也会得到莫名其妙的回应。
白落裳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话,武巍就莫名其妙的回答了一句:“前日,我审了一桩案子。”
白落裳只能顺着武巍的话,问道:“什么案子?”
“一桩闹鬼的案子。”
“哦?”
武巍讲述道:“在莆山县城北的一座山上住着一户人家,夫妇二人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在成婚后,仍同双亲和兄弟住在一起。小儿子成婚后,却并没有选择和双亲一起居住,而是在山的另一头盖了房子。但是小儿子的日子并不好过,生活艰辛困苦,事事不顺。”
“小儿子的日子不好过,大儿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两兄弟都过着半饱半饥的日子。有一年秋天,大儿子家收了粮食,虽然不多,他还是决定分给弟弟家一些米。于是天黑之后,大儿子背了一袋最好的米,向弟弟家走去。但是,当他回到家里时,却发现自家的米居然还是那么多,自己背走的那一袋米不知为何还在家中。大儿子虽然被搞糊涂了,却还是不由分说的又背了一袋米朝弟弟家走去,当他回到家里,又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他的米居然足数堆在那里。然后第二天晚上,大儿子又给弟弟家背米过去,可是不管他背多少过去,结果回到家的时候,自己的米还是原封不动放在那里。”
白落裳听了之后,就笑了一声,“然后大儿子就来报案了?”
武巍点头,“起初我也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被送走的米会自己跑回大儿子的家中,后来我就让他再给弟弟送米,之后我派人一路跟着他,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落裳想了想,问道:“然后你们真的就发现了是怎么回事?”
武巍道:“我们跟踪发现的情况和大儿子报案时所述的并无差异,只不过他少说了一点,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他在送米的途中,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但因天黑,所以看不清对方面孔。”
“然后你们发现那个看不清面孔的人也背着一袋米?”
“没有错。”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做着同一件事。”
“是的。”
“小儿子送给大儿子的米,并不是大儿子背到小儿子家里的那袋米,只不过都是用的一种袋子装的,也都装的满满的,所以才会被大儿子看成是自己送走的拿一袋米。”
武巍点点头。
白落裳笑了笑,“他们兄弟的感情真好。”
武巍笑道:“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