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断肠天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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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无声,风无声。

  天地间,充满着无尽的空寂。

  白落裳懒洋洋地斜倚在一棵茂盛的树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树干。他在等,等着那人开口,他已算准那个人必定是要和他谈话的。

  果然,那人等不到白落裳开口,就自己先说了话:“你是不是想要抓住我?”

  那人躲在暗里,口气听上去像是有些生气。

  “我只不过想要看一看你究竟是不是一个女人。”白落裳却轻松的笑道,“我实在是很好奇,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你刚才不是已经见过我了吗?难道你的眼睛有毛病?”那人气冲冲的道,“何况你自己也说过,一个男人的声音,也可以像女人。”

  “我的确见过你,你的确看起来是一个男人。但我也说过,一个女人也可以长得像男人。”白落裳微笑道,“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一个美人的脸。”

  那人却冷笑道:“这里没有你想要看的美人,你死心吧。”

  白落裳笑了笑,背靠着树干,突然清了清嗓子,慢声低诵起来:“萧萧黄叶残阳照,昏昏灯盏樽前人,空扶襟袖空回眸,柔肠断处埋香魂,千里孤行千里别,千里相思情悠悠,三尺青丝三尺愁,三尺孤坟泪行行,天南地北燕双飞,相逢无期阴阳隔,满面愁尘无处宿,镜前色衰黄花落,此思几时休?此恨何时了?此思几时休?此恨何时了……”

  那人就悬在白落裳头顶上的那根树枝上,此时,他正半眯着眼睛,面带着微笑,仿佛对这歌曲很欣赏。

  “你既然偷学我的歌,我竟然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贼,居然连别人的歌都要偷。”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好像自己的歌被白落裳偷学是一件令他感到十分开心的事情。

  白落裳也十分愉快,“因为我认为你这个人全身上下就没一样值钱的东西,除了这首曲子,我实在是想不到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我偷的,所以我只能偷你的歌。”

  那人不屑道:“你这个贼人还真的不要脸。”

  白落裳哼哼道:“反正你们也没有人见过我的脸。”

  那人勉强笑道:“你真是一个疯子,什么都要偷,我如果是一个聪明人,我就千万莫要听你的。”

  白落裳淡淡一笑,道:“无论你听还是不听我说的话,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不用和我说这些话,因为我听与不听也都无妨。”

  “哦?”

  白落裳拍着手,笑道:“不过,我虽然学得会你的断肠曲,却唱不出这曲子中的韵味。别人听你唱的歌,会断肠。可是你听我唱这首曲子,你却只不过是生气了而已。”

  “这不过是说明你没有学明白罢了。”那人哼道,“快到五更天了,我觉得我应该走了。”

  白落裳目光闪动,忽又笑道:“走?你难道打算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走?”

  那人冷笑道:“难道你想要跟我走?还是你觉得我会打算带你走?”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忽然很想抓住你,仔细看一看,你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

  那人低声笑了两声,道:“断肠天涯处,你如果想要抓住我,就到天涯来,我就在天涯等你。”

  “何处是天涯?”

  “看见那弯弯的月亮了吗?月亮落下去的地方,就是天涯。”

  “可是我不喜欢天涯,也不想去天涯,我就想在这里见你一面。”白落裳抬头,望着黑漆漆的树冠,略有兴趣道:“再说,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你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

  “我现在并不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是在你的头顶上。”那人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仿佛一个开心的少女。

  这是一个样貌看起来像男人,声音听起来像女人的怪人,这个怪人叫“断肠人”。

  “你的轻功很厉害,我的轻功也不差。”那人得意洋洋的笑道,“单凭轻功的身法,我可不一定输给你。”

  白落裳知道那人说的是实话,所以他不能反驳

  抬头眯着眼睛望向天边,望着那弯弯的月亮,忽然,白落裳跃身倒窜,七八个起落后,已再次回到马车上。

  屈膝坐在矮桌前,白落裳悠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徐徐喝下,“有酒,怎么可以无乐。你若是愿意,可愿意再为我唱一曲?”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白落裳又笑道:“难道你不愿意?”

  外面没有声音,可是他知道,那人一定听得见,那人一定还没有走。可是,那人就是不说话。

  白落裳自酌自饮的喝着酒,酒香从马车上飘到马车外,然后随着风渐渐飘远。

  酒香醉人,酒风醉人。

  白落裳的脸,在摇曳的烛光里,红光隐现,醉意迷离。

  “我猜这壶酒一定是从玉笙楼买来的,我之前在玉笙楼喝过。”白落裳捧着酒杯,微笑道:“玉笙楼的酒,最出名。只可惜,一壶酒根本不够我喝。”

  外面那人这时才又开口说话:“一壶酒果然不能灌醉你。”

  白落裳一听,忍不住大笑两声,道:“原来你带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灌醉我。可惜,一壶酒少了。”

  那人冷冷道:“我早知道一壶酒灌不醉你,好在我早有准备。你看看桌子下面,我还备了好多酒。”

  白落裳低头,往矮桌下看去,然后,他的脸上又挂上了耀眼的笑容。

  矮桌下居然还放着一只匣子。

  白落裳抽出匣子,打开,里面真的放着两只酒坛子。只不过,这两只坛子却被七星环锁扣着,想要开坛喝酒,就一定得先开锁。

  白落裳扯了下七星环锁,嘿嘿笑道:“你既然要请我喝酒,为什么还要将它们锁上?”

  那人冷笑道:“你既然要喝酒,自然就能打开这把锁。”

  白落裳为难道:“你看,我既没有钥匙,也没有带刀,怎么打得开?”

  那人道:“这个问题,难不住一个酒鬼。”

  白落裳拍了拍手,乐呵呵道:“你真是了解我。”

  说着,他已扯断金锁,扒开坛盖,抱着坛子仰头灌了一口。

  酒香沁人,香浓醇厚,香中带瑟,瑟中隐苦,苦后回甘,甘尽酸来,五味俱全,回味无穷。

  白落裳喝了之后,忍不住久久回味,神思也随之飘然。

  “这酒很贵,想来味道更不会差。如何?你喝完有什么感觉?”那人忽然这么问道。

  白落裳抿着嘴想了想,苦笑道:“有想家的感觉。”

  那人随口问道:“你的家在哪里?”

  白落裳眯着眼睛望着窗外,望着远方,怅然道:“流浪天涯,四海为家,我的家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的故乡在哪里。”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真可怜。”

  白落裳也觉得自己可怜,正沉吟着自怨自艾之际,突听车门外“笃、笃、笃”响了三声。

  这声音并非敲门的声音,而是打更的声音。

  哪个打更的人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打更?

  除了刚才见过的那个“四更人”,白落裳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

  白落裳正要推门下车,忽然车门也“笃、笃、笃”的响了三声。

  酒兴被打扰,白落裳只得放下坛子,动容道:“谁在敲门?”

  门外没有人回应,但车门却又“笃、笃、笃”响了三声。

  白落裳皱了皱眉,“车门又没锁,难道你不能自己上来?”

  门外的人又敲了三声。

  白落裳突然有些生气,莫非这敲门的人是个聋子?

  一伸手,打开了车门。

  门外,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并非是个聋子,而是个从头白到脚的打更人。

  白头,白衣,白裤,白鞋,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字:白。

  白落裳看着四更人,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这人实在有趣得很,就忍不住笑着问他:“你打更还打到这种荒山野地来啦?”

  四更人板着脸道:“听说你这里有酒,可以赏我一些吗?”

  白落裳更加奇怪的眨了眨眼睛,“莫非你跑到这种荒山野地,就算为了喝我的酒?”

  四更人点点头。

  白落裳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又问道:“你喜欢喝酒?”

  四更人又点点头。

  白落裳从来不愿意拒绝一个喜欢酒的人,所以只得将怀里的坛子递过去,“你的鼻子可真厉害,我也真是服了你,这么远,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喝酒的。”

  四更人怎么会知道这地方有酒的?

  当然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这里有人请白落裳喝酒,而请白落裳喝酒的人,当然也只能是断肠人。

  四更人接过酒坛子,仰头“咕噜咕噜”的喝掉大半坛。

  白落裳皱了皱眉,“你知不知道这坛酒很贵?”

  四更人将酒坛子还给白落裳,见白落裳面色不悦,就板着脸道:“我不会白喝。”

  难道他还会付钱不成?

  白落裳瞥着眼睛,一脸不信的表情,因为他已经看出来的,这个打更人的身上,连一块铜板都没有。既然没钱,打更人还能拿什么来补偿?

  白落裳先看到四更人那一双苍白干瘦的手,再看到他那一双鞋子都磨破的脚,一脸的怀疑。

  四更人忽然瞪起了眼,重重的道:“你盯着我看什么?以为我会白白占你的便宜?”

  白落裳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从右边传来一阵巨大的冲击,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全部撞了回去。

  变化来的太快,白落裳甚至还未来得及扶住车门,就触不及防的感到一阵晃动,然后他看见车外那一片模糊的景色正飞快的往右边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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