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这么问,当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端州盛产砚台,唐朝初年,成为整个大唐主要的砚台产地。由于连年开采,到了现在,产量已经大不如前。
与此同时,由于制砚水平的升,端砚越发受到追捧,渐成供不应求之势。
越是供不应求,也越受追捧,甚至产生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传说。
如说,某年的科举考试,因为是在冬天,天气骤冷,大多数考生的砚台都冻住了,难以书写。
但是,有个人的砚台,却是非常正常。那考生下笔如有神,正常完成了考试,得进士。
后来人们一打听,人家用的这砚台是“端砚”,所以“冬不凝墨”。
还有个说法更厉害,是说考试的时候,那水壶里的水,都成冰了,无法为考生研磨提供水。
这时候有个考生对砚台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端砚,不是人称宝砚吗?怎么这种情况下,毫无办法了?
结果,那口气喷在砚台,蒸汽升腾,勉强可以写字了。于是乎,他一边呵气,一边写字,最终完成了考试,金榜题名。
这是“呵气成墨”的典故。
别管这两个典故是真的还是假的吧,总而言之,这两个典故一出,端砚更受追捧,价格更是打着跟头的往翻。
那么,这端砚是从哪来的呢?
所谓砚台,其实是用石头做的承载墨水的器具,端砚自然也不例外。
能出产可做砚台石的地方,是砚矿。既然是矿,那当然是皇帝的了。
所以,朝廷下令,端砚矿只能朝廷开采。端州每年必须‘交’三十六方端砚为贡品。
三十六方还真不多,但是奈何,这端砚的价格太高了,谁不想据为己有?
所以,不断有朝廷官员,来端州“公干”,顺便带些“土特产”回去。
最关键的是,还不给钱!
开采端砚非常不容易,必须手工一点一点的开凿,产量又非常低微,端州百姓真是苦不堪言。
事实,是给钱也不行啊。端州地广人稀,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很多时候,钱都没什么用。老百姓都去开采砚台了,大家吃什么,喝什么呢?
所以,崔耕为岭南王后,传下了一道旨意。任何人不准到端州打秋风,除了‘交’朝廷的三十六枚砚台外,一枚端砚都不准多产。
这样子。端州百姓的负担倒是减轻了。但问题是,端砚的价格,更是打着跟头猛往翻!
到了现在,一枚端砚的价格到了两千贯左右,还有价无市。
尽管如此,崔耕依旧不敢开口子,怕的是口子一开,再也扎不住了。
一个是怕加重百姓们的负担,另外一个是端砚这种好东西,开采一点少一点,还是留给后世子孙们吧。
但是今天,崔耕发现,自己完全做了无用功了。李林甫随随便便,送出十枚好的端砚,说明端州的‘私’采端砚之事,非常严重!
林闯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李林甫见崔耕如此愤怒,赶紧解释道:“这可不赖本官,现在市面端砚的价格是高,但只要有路子,并不是买不着。”
“什么路子?”
“买端砚都是下人干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了。”李林甫大概也知道崔耕想查端砚走‘私’的是事儿,道:“要不……我帮您查查?”
崔耕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本王自有分寸。”
开玩笑,端州出了这么大的娄子,崔耕够丢人的了。再托别人去查,那还要不要脸面了?这事儿只能是他自己查。
……
……
与李林甫分别之后,崔耕扮作贩卖‘药’材的客商,与众人一起,往端州方向而来,继续他的微服‘私’访之行。
至于那突然消失的江韦,他不怎么担心。
陶三妹的身份没什么特殊,和江韦更是偶遇。江韦跟端州有关系的可能着实不大,自己去端州微服‘私’访的事儿,即便他知道了,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然而,这次他还真是想错了。
端州城,崇义巷,一个小院。
有一虬髯大汉面沉似水,坐在一张椅子。
他的身后有两名美婢执扇,两名美婢捧壶,两名美婢托剑,两名美婢端酒,架子相当不小。
江韦则跪倒在这虬髯大汉的面前,道:“属下无能,没能杀得了崔耕,请主责罚!”
“哼,我没指望你!”那大汉哼了一声,道:“人家崔耕是什么人?岂是你一个江湖鼠辈,想杀能杀的?当初你投奔本座,信誓旦旦,要做出个样子给我看。怎么样?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我……”
江韦直羞得满面通红,道:“话虽如此,但我的确是差点成功啊!”
然后,他简要得将自己把崔耕捉来,差点一刀刺死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崔耕和李林甫密谋,要通过绑架之事吓唬李隆基,这事儿是个秘密,李隆基不知道,江韦更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绑崔耕绑得甚是容易,差一点得手了。
那虬髯壮汉听完了,也甚是怪,道:“这也太容易了吧?你没骗我?”
“此事在长安都嚷嚷动了,您若不信的话,尽管去派人打听。但有半句虚言,您砍了我的脑袋!”
“这样啊……”那虬髯壮汉喃喃道:“怎么回事儿?难道崔耕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枉本座还把他当作一个大敌啊!不过,也不对……他这般无能,怎能威震天下,把朝廷‘逼’到这般地步?这说不通啊!”
江韦道:“兴许是时无英雄,遂使士子成名!”
虬髯壮汉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缓缓摇头道:“不,更大的可能,是此事别有隐情……”
“您别不信啊!”江韦急眼了,道:“崔耕为了查林三郎的案子,已经准备来咱们端州微服‘私’访了!咱们趁此机会,再刺杀他一次,不能试探出他的成‘色’来了吗?”
“什么?崔耕来端州了?”那虬髯壮汉豁然而起,道“此言当真?”
“错不了!他还邀请我一起来呢!”
江韦赶紧将陶三妹邀请自己的话,说了一遍。
“这样啊……”虬髯壮汉豁然而起,道:“崔耕真的来端州微服‘私’访了?哈哈!这可真是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算江韦杀不了你,本座还杀不了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