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松明楼前,几十堆篝火熊熊燃烧、
六诏贵人们不分男‘女’,手拉着手,踩着节拍,围着篝火,唱起了欢快的歌谣。
此为六诏之地的风俗,篝火打歌。每逢喜事,必然如此。至于现在为何如此?当然是庆祝六诏会盟。
原本阁罗凤的打算,是在松明楼之宴,把这事儿提出来。但是,崔耕一直想着“火烧松明楼”的典故,怕皮逻阁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乎,他直接让郭子仪在六诏祭祖的时候,促成了六诏会盟。
这样一来,松明楼之宴是一场单纯的宴会了。若见机不妙,崔耕随时可以开溜。
……
……
崔耕对篝火打歌没什么兴致,此时的他,正孤零零地坐在一个角落,轻抚着龙山君的脊背,定定的出神。
杨玄琰凑了过来,低声道:“怎么?父王不高兴?唉,也难怪,皮逻阁那孙子,终是当了六诏盟主。”
崔耕摇头,道:“六诏盟主算什么?前几日,子仪已经和皮逻阁达成协议,把于诚节放回南诏,大概明日于城节能到太和城了。咱们若暗支持于诚节为世子,皮逻阁会忙于处理内斗,无暇他顾。他纵为六诏盟主,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说得也是。”杨玄琰嘿嘿笑道:“其实,算没什么于诚节,皮逻阁的家里也安稳不了。那首“南人来歌一曲”,今儿个有不少人在传唱哩。”
阁罗凤那首诗是照着打歌的节奏写的,再加写的真不赖,很多人拿来用作了今日的庆贺之歌。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五诏贵人故意给皮逻阁添堵的因素。
崔耕道:“我真想看看阁罗凤此时的表情啊,不知是高兴呢,还是愤怒呢。不高兴可不成,他老子为六诏盟主了,他不高兴是几个意思?但高兴也不大合适,是高兴皮逻阁的绿帽子人尽皆知吗?哈哈。”
杨玄琰附和道:“是哩,是哩。想必阁罗凤的表情现在‘精’彩至极!呃……”
顿了顿,他挠了挠脑袋,道:“既然不是在担心皮逻阁和阁罗凤,您刚才为什么愁眉不展啊?”
崔耕苦笑道:“我是在担心太平公主,咱们来六诏之地这么久了,却还没她的一点消息……诶!”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崔耕赶紧闭嘴。
循声望去,却见慈善公主带着一个‘浪’穹诏的男子走了过来。这人叫拒元且,当初受了铎罗望的命令,打入邓赕诏做卧底。是他,回来报告了那香囊的真正来历。经此一事,拒元且也回不了邓赕诏了,跟着崔耕等人来到了太和城。
慈善在崔耕旁边坐了下来,柔声道:“崔得杨大哥不喜欢打歌么?”
崔耕道敷衍道:“呃……也不是。只是我‘浪’穹诏正在风雨飘摇之际,某实在无心寻~欢作乐。”
“难得崔得杨大哥对我‘浪’穹诏如此用心。不过,你今日尽管放松做乐便是,因为……”
“什么?”
“我给你带来了个好消息,太平公主的下落,真有线索了!”
拒元且补充道:“小人在今日的贵人里,发现了一个熟人:当初到邓赕诏的那支商队,有此人。当时他还只是做蛮人装扮,没想到现在,竟成了六诏贵人。”
崔耕大喜过望,道:“还有此事?他究竟是哪一诏的?”
慈善在崔耕耳边道:“你绝对想象不到,他是……!”
“啊?”
崔耕听了答案之后,不得不承认,这事儿真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之外。
不过,知道答案后再考虑前因后果简单多了。心思电转间,崔耕已经将此诏的动机乃至行动过程,猜了个**不离十。而且,顺着这个思路继续下去的话——
崔耕喃喃道:“看来这松明楼,难逃祝融之难了!”
慈善公主讶然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待会儿地松明楼之宴,咱们‘浪’穹诏的贵人们可得跟好了,和我共同进退!”
……
……
与此同时,松明楼,一个空房间内。
召铎沣跪倒在地,道:“世子殿下,您听听,外面唱的都是什么?恐怕用不了多久,这首诗会轰传六诏之地。若是与国主易地而处,您能忍得了吗?”
“这个……”阁罗凤面‘露’难‘色’,道:“可是,父王不仅对我有着天高地厚之恩,还两次饶我不死。我若还起反心,那不是畜生都不如吗?”
“是畜生,那也死人强的多吧?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奴婢这话,是话糙理不糙。您别忘了,二王子明日回太和城了。王若是果真对您满意,叫于诚节回来干什么?任他在唐人手里,自生自灭不行了?”
“这……”
“还有,那‘蒙’崔诏的‘玉’怜香‘艳’名在外,着实不是什么良配。当初国主为何把她许配给您,而不是于诚节?这不是明摆着有偏有向吗?恐怕他当初立您为世子,没安着什么好心。”
其实,召铎沣这是倒果为因了。因为阁罗凤是世子,皮逻阁才让他和‘玉’怜香定亲。而不是因为要找个儿子和‘玉’怜香定亲,才封阁罗凤为世子。再说了,‘玉’怜香‘艳’绝六诏,阁罗凤也不吃亏啊!
不过,阁罗凤疑心生暗鬼,深怕皮逻阁对自己秋后算账,没发现这个漏‘洞’。
“这个……这个……”他目光闪烁,似乎颇为意动。
召铎沣继续道:“您想想,这松明楼全由松木制成,易燃之极、只要点这么一把火,将国主乃至六诏贵人全部烧死。不一了百了了吗?到时候,您趁机一统六诏,成为六诏之主,万民称颂。那是何等的荣耀?这松明楼一把火,可烧出‘蒙’舍诏的万年基业啊!”
一个声音响起:“好,很好。到时候,还可以说是松明楼失火,把阁罗凤摘个干干净净!真是好算计啊!”
这话当然不是阁罗凤说的。
咣!
大‘门’被人用力踹开,皮逻阁大踏步地走入屋内,恶狠狠地道:“你这阉人,焉敢间我父子?”
咔嚓!
皮逻阁手起刀落,召铎沣的脑袋如同一个蹴鞠球一般滚落于地,鲜血狂喷而出。
阁罗凤顾不得召铎沣的惨状,赶紧跪倒在地,道:“儿臣死罪,死罪啊!”
“我儿起来,你能有什么罪过?”皮逻阁以手相搀,道:“本王都听见了,这阉人百般挑唆,你却坚决不允。不错,是我的好儿子!”
“我……”
阁罗凤当然明白,自己最后已经被说动了,马要表态。他更明白,皮逻阁是觉得召铎沣最后那番话的蛊‘惑’‘性’甚强,才赶紧现身,免得自己的悖逆之言出口,无法收场。
换言之,这老头儿对自己是真爱,再一次原谅了自己。
“儿臣纵是万死,也难报父王之恩啊!”阁罗凤满面羞惭,痛哭出声。
皮逻阁安慰道:“我儿不必如此,千错万错都是那召铎沣的错。他已然伏法,往事一笔勾销。呃……你这些日子筹备六诏祭祖和松明楼之宴也累了,今晚的宴会不必参加了,回去歇着吧。”
说到底,事关自己的小命,皮逻阁再委曲求全,也不敢继续留阁罗凤在这里。毕竟,阁罗凤刚才还在和召铎沣商量,要火烧松明楼啊!
“是,儿臣告退。”
阁罗凤也明白这番道理,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王子府。
……
……
稍后,皮逻阁打点‘精’神,吩咐手下,引领六诏贵人楼,开始松明楼之宴。
眼见着众贵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高声喧哗,皮逻阁的脸泛起了一阵冷意。
他暗暗寻思,该找个什么借口,把那崔得杨除了呢?
机会很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