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释迦雄微微一愣,道:“你怎么了?”
崔耕胸脯一拔,傲然道:“你们林邑早在太宗年间,表对我大唐称臣。换国主这么大的事儿,没我们大唐的允许,行吗?”
这话纯属扯淡了。
当初林邑被大隋胖揍了一顿后,表对大隋称臣,那是真心实意的。隋炀帝的一道旨意,说不定真能干涉林邑的皇位更迭。
但是,后来大唐代隋而立,林邑对大唐不怎么恭敬了,只是勉强尊其为天朝国而已。
至于大唐干涉其内政?想都别想。
释迦雄好悬没气乐了,道:“我说崔耕,你没失心疯吧?现在你自身都难保,还敢干涉我们林邑的王位更迭,真是令人可发一笑!”
“那可不尽然。”崔耕冲着建多达摩眨了眨眼眼睛,道:“国主,现在可后悔与我大唐为敌否?”
释迦雄占了绝对优势,当然可以嘲笑崔耕。
但对于建多达摩来说,崔耕这番话,是将要淹死之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是觉得这根稻草再不管用,也得死死抓住啊!
当即,建多达摩迫不及待地道:“本王知错了,我不想与大唐为敌,不会在灵鸟会耍心机。不在灵鸟会耍心机,今日不会为释迦雄所乘。小王……我真是悔不当初啊!”
崔耕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本王帮你重掌大权,你待如何?”
建多达摩道:“必定今生今世,子子孙孙奉大唐为天朝国,永不悖逆。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顿了顿,又补充道:“佛祖为证,小王对岭南王更是倾其所有,竭力奉承。但有半点不诚之处,不得好死。”
释迦雄这时才隐隐感到有些不妥——这夏梦草虽然毒性不大,但足以让人腿软脚软。怎么崔耕毫无异状?难道是……他根本没有毒?若是一般人,即便提前识破自己的谋划,也掀不起什么花样来。但是这崔耕……此子名望非常,保不齐有什么法子破局啊!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道:“瞧你们说得,好像真能翻盘似的。来人!”
“在!”
“给我把崔耕和他的伴当尽数拿下!”
“喏!”
众林邑军士齐往闯,要拿人。
然而这时已经晚了。
剧士开眼明手快,于电光火石之间抽弓搭箭,顿时三支响箭升空!
轰隆隆~~
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有人用汉语喝道:“冲啊!杀啊!救岭南王啊!”
“我大唐——威武!”
“大唐天兵已至,乱臣贼子还不束手擒!”
……
那喊声由远及近处,越来越响,渐渐有兵刃交接之声传来。很显然,是崔耕的亲卫杀到了!
黄有为、杨玄琰、剧士开等人各持兵刃,将崔耕团团护住。
释迦雄见状,暗叫了一声不好!
他心暗想,本来在典冲城内,自己和国主的势力是差相仿佛。即便有范景河和梅九真这两个内应在,也不过是在这灵鸟会附近安排了五百心腹而已。再多了,很容易被建多达摩发现端倪。
参加灵鸟会的贵族着实不少,那些贵族若拼个鱼死破,这五百人手捉襟见肘了。所以,自己才让范景河在槟榔酒下毒。
现在,这些贵族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但崔耕的两百大唐精兵来了。
自己的五百手下,能挡住大唐的两百精兵吗?
废话,当然挡不住!若能达到这个交换,林邑当初怎么可能被大隋几千精兵差点灭国?
这场政变已然失败,释迦族今日……危矣!
当然了,尽管是这么想的,释迦雄面却不动声色,道:“好你个岭南王崔耕啊,真有两下子。事到如今,能不能让本相明白明白,你是怎么向外传递消息的?”
崔耕道:“此事说出来不值一提,有句话叫做老马识途听说过没?你的手下虽然不允许人自由出入,但对马没那么严格了。本王略施手段,通知了外面的人手。”
真实情况当然没崔耕说得那么简单,一般的马匹,可没那本事既从天罗地顺利逃出,又将所带之信及时送到。但小白智商极高,做成这事儿没什么难度了。
释迦雄沉声道:“岭南王执意大起干戈,难道不怕本相掀桌子,大开杀戒吗?”
崔耕耸了耸肩,道:“当初你们释迦族杀尽了范镇龙一族,林邑贵族之所以不愿意跟释迦族翻脸、是因为把林邑打残了,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但本王可没那么多顾忌,你敢大开杀戒,本王敢以为国主报仇的名义,对你释迦一大打开杀戒。反正死的都是你们林邑人,我可不会心疼。”
释迦雄闻听此言,非但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有些高兴道:“那你让本相放过建多达摩,总得给本相点好处吧?须知我们释迦族在林邑根深蒂固,也不是好惹的。”
崔耕对答如流,道:“好处当然是有的。如……既往不咎,你释迦雄依然为林邑国相如何?”
“多谢岭南王宽宏大量!”释迦雄微微一躬身,非常道地道:“释迦族今日之后,定当唯岭南王马首是瞻。若有侍奉不周之处,天诛地灭!”
崔耕赶紧以手相搀,道:“释迦族长深明大义,快快请起。”
对于崔耕来说,无论释迦雄还是建多达摩,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何必帮着一方灭掉另外一方呢?还不如让二者继续互相牵制,自己居调停。
对于释迦雄和建多达摩来讲,双方的脸皮都撕破到这种程度了。日后的重点,是防备对方掀桌子,绝对无力再对大唐发动侵略。现在答成与大唐和平的协议,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三言两语间,三方达成了妥协。
这个结果对于水、陆真腊以及山帝王国来说,也不是完全不可接受,但范景河可急眼了,道:“释迦雄,你怎么能这样?你和建多达摩重归于好,我怎么办?”
“你?”
释迦雄和建多达摩对视一眼,冷笑道:“当初你这一系能活下来,是个错误,今儿个老夫把这错误纠正过来!”
刷!
寒光一闪,范景河的人头落地。
崔耕努了努嘴道:“一事不烦二主,释迦丞相,这还有黑水教的护法梅九真呢。”
“这……”
说实话,释迦雄杀范景河毫无犹豫,但要杀梅九真,心里犯嘀咕了。
道理很简单,誓言算个屁啊!万一自己的人,真挡住了崔耕侍卫的进攻呢?自己还想和梅玄成合作,共同攻唐呢。现在把他的使者杀了,不悔之晚矣?
可正在这时,那喊杀声陡然增大。
紧跟,十余骑唐军冲入了场内,高呼道:“岭南王在哪里?岭南王在哪里?末将幸不辱命,特来缴令!”
“来得好快!”
释迦雄尽管知道林邑军和唐军的战力相差不小,但万没想到,差距竟然如此巨大。
当即,他收起了那份侥幸之心,大手一挥道:“拿下!”
“喏!”
几名林邑武士前,向着梅九真慢慢围拢过来。
梅九真自知无幸,高呼道:“崔二郎、建多达摩、释迦雄,你们且莫得意,我大哥神通广大,会为我报……啊?”
一个剑尖儿从梅九真的胸口透出,他口呵呵连声,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冒了出来。
噗通!
梅九真的尸首栽倒在地,露出了建多达摩的身影。
“聒噪!”
建多达摩骂了一声之后,满脸堆笑,来到崔耕的面前,一躬到底道:“小王的表现,岭南王可还满意?”
“嗯,满意,非常满意。”
“那除了粮食之外,不知岭南王还有什么需要呢?但我林邑所有,小王绝不吝啬。”
马屁精!
释迦雄心里面暗骂一声,嘴却也不得不附和道:“我林邑盛产金银以及玳瑁、贝齿、吉贝、沉香,只要岭南王提出来,小老儿定当竭力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