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芳道:“你还记得当初咱们抓捕李鸿泰时,他教我的假死之术吗?”
崔耕道:“怎么会不记得?当初咱们为了找张昌宗谋反的证据,好不容易才在老骗子韦什邡的帮助下,你和壁龙柴云瑞联手,抓了李鸿泰。后来,你承诺帮他找到李鼠并杀了,他教了你假死之术。这种假死之术还真好用,想当初韦什邡是靠这个逃脱了丽竞门的追杀。好像……好像这假死之术是靠某种丹药……”
“是这个了。”
崔秀芳从袖兜掏出来一个小瓶,将那小瓶打开,倒出一颗碧青的药丸,散发着阵阵清香。
崔耕道:“你是让我吃这个,然后假死脱逃?”
“对。明日太平公主对郑愔说,你已经悬梁自尽了。咱们只要把你的棺木运走,不能逃出生天了么?”
“不妥!”
官婉儿反对道:“是不是吊死的,仵作随便一验便知,这绝对骗不了人。”
“那说是二郎喝了毒酒,被毒死的?”
“同样可以验出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可怎么办?”事到如今,崔秀芳也慌神儿了。
崔耕却是灵机一动,道:“如果硬要编一个死的原因么,我这倒是有个现成的,保管李隆基听了深信不疑。”
“什么理由?”
“说我突然肚子疼,哀号了半个时辰,死了。”
“这……这么荒谬的理由,人家李隆基怎么可能相信?”
崔耕微微一笑,道:“怎么会不信?因为……这毒本来是他下的。”
想当初,李隆基被高力士逼急了,决定铤而走险,让国师释光明给李显下毒,待李显死后马发动政变。
释光明怕死,暗透过神犬谛听,联系了金乔觉,进而投靠了崔耕。
崔耕决定将计计,换下了毒丸,待李隆基发动政变的时候,抓他个现形。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李显临吃毒丸前风了,韦后囚禁了崔耕,崔耕之前的谋划看起来完全无用。
但是现在,这条废弃的计策,又有了可资利用之处。
李隆基眼睁睁地看见崔耕吃了毒丸,但却不知道,那毒丸早被释光明掉包了。
所以,在他的想法里,崔耕七日内应该必死无疑。
而今晚,整好是第七日。
要拿官婉儿换崔耕的,并非李隆基而是李旦。李隆基自己,总不能赶着去找李旦说,自己之前准备毒死先帝和崔耕,已经给崔耕下毒了吧?
当然了,崔耕的威胁性太大,不亲眼看到崔耕的死尸,李隆基总有点不放心。
所以,也并未阻止此事。
这给了崔耕可乘之机。
……
……
轰隆隆~~
第二日,太平公主府门大开。
太平公主带着这官婉儿,以及几十名卫士,来到围困府邸的大军之前。
略微交涉几句后,有军兵飞报这里的主事之人。
功夫不大,郑愔和李隆基,在一队甲士的簇拥下,来到太平公主的面前。
李隆基微微一躬身,道:“姑母一向可好,小侄隆基这厢有礼了呢。”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道:“你都要杀本宫的情郎,我能好的了吗?”
“姑姑您可冤枉我啦。这事儿既不是我的主意。也不是父王的主意,都是……对,是宰相郑愔极力坚持。他说崔耕娶了安乐公主,是韦后余党,可杀不可留。言之凿凿,是父王都不好法外开恩啊。”
郑愔心说哪啊,的确,我是想杀崔耕。但是,我什么时候极力坚持来着?杀崔耕不都是你爹的主意吗?好么,你们父子不愿意干这脏活儿,让我来背黑锅,可真够阴的啊!
但是,尽管确实是这么想的,他还得硬着头皮道:“不错,确实如此本官的主意,公主要怪怪本官吧。”
太平公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了!莫花言巧语蒙骗本宫了,到底是谁的主意,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废话少说,告诉你,要让本宫交出崔耕不难,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姑母您说,只要小侄儿乃至父皇能答应的,万无反对之理!”
“其一,崔耕于国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只是受韦后的牵连,才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必须按楚国公之礼,风光大葬。”
“此事理所应当。”
“其二,楚国公的尊严还是要的,你们可以检查他的尸身,却不可损伤。”
“呃……关于这条,小侄儿也可以答应。”
“其三,确认崔耕已死之后,你必须马撤去围困本府的兵马。”
“那当然是题应有之义。”李隆基问道:“三个条件小王已经答应,不知公主是将他交给小侄儿呢,还是您亲自动手?”
太平公主眼角含泪,道:“不必了,在昨夜,楚国公已经……暴病而亡。”
“啊?死了?可是腹痛而死?”
“你怎么知道的?”太平公主语气一厉,道:“难道,二郎不是暴病而亡,而是被你害死的?”
李隆基赶紧赔笑道:“那哪能呢?我是随便猜猜……随便猜猜。对了……现在可以让小侄的人验尸了吧?”
“去吧!去吧!”
李隆基用来害李显的毒丸,当然是高级货,看起来跟暴病而亡的差不多,崔耕只要假死行了。
在先入为主的心理下,李隆基命人草草检查了一番,确认了崔耕已死。
他当即信守诺言,撤去了围困太平公主府的兵马。
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
稍后,李旦又有旨意下,太平公主的实封加至万户,其子薛崇敏、薛崇简、乃至薛崇行俱封为王。
全国才八百多万户。太平公主私人所得的税收,相当于国库的八百分之一。要知道,当初武则天害死了薛绍,为了补偿太平公主,才把她的食实邑从三百五十户,提升到一千二百户。
李旦此举,对太平公主可谓极尽荣宠了。
……
……
当夜晚间,长安大德寺内。
虽然此寺名为大德,庙却不大,在长安数百座大小庙宇内,非常不起眼儿。
崔耕的家眷,以及数名心腹,是藏身于此。
原来崔耕为了对付国师释光明,将鉴真和尚请来了长安。但是,释光明主动投降,虚惊一场,鉴真和尚自然也没用武之地了。
然而,在鉴真返回扬州之前,发生了这场政变。
虽然共济会、北门会和秘堂在长安有不少秘密巢穴,但为了绝对安全,还是请鉴真把崔耕的家眷和心腹,带来了此地安顿。
这里乃是几个扶桑僧人开的寺庙,他们都是纯粹的僧人,以弘扬佛法为己任,一直邀请鉴真东渡扶桑传法。
谁能想到,崔耕一直与扶桑人势同水火,他的家眷和亲信,却是安置在此地呢?
所以,尽管李隆基外松内紧,全城大索崔耕的家眷,还是毫无所获。
当然了,封常清、宋根海等人,现在还在魏州,帮着崔耕掌控大军呢。现在崔耕的身边,仅有谋士吴知,猛将臧希烈,北门会副会长钱顺来,秘堂副堂主宋雪儿,以及共济会副会长孟小福。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儿,道:“关于现在的形势,本官不说,大家也知道。咱们到底该何去何从,大家议一议吧。”
当初在剑南道皇泽寺内,为崔耕解围,坑了姚寿一把的,正是现在的北门会副会长,当初化名本因和尚的钱顺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混不吝地道:“属下代北门会的兄弟们表个态,我们自从入会以来,干的是造反的营生。什么皇帝老儿,跟本没放在大家的眼里,会长您怎么说,大家怎么干!”
孟小福道:“咱们共济会的人,先是跟着徐公爷造武则天的反,又受了会长和大行皇帝的大恩。总而言之,您一句话下去,共济会这几千口子的性命,交给您了!”
宋雪儿微微一躬身,道:“妾身虽还不能完全控制秘堂。但短时间内,抽调五百好手待命,一千万贯钱,当无问题。”
“好!”
崔耕猛地同一拍几案,道:“看来大家都下定决心,跟本官干这一场了。没错,李但父子要杀我,吾岂有坐而待毙之理?”
吴知道:“现在剩下一个问题了:咱们是在长安城内发动?还是待风声小了,偷偷潜出魏州,找太子李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