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章:此路已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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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这个人是李隆基呢,崔耕都觉得自己有点闪转腾挪的余地。然而,天不佑他,这个人是郑愔!

  没错,是那个背叛了崔耕不知道多少次,后来被崔耕逼着辞去相位的郑愔!

  虽然说起来,双方没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但是,双方都明白,二人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道理很简单,崔耕几乎没有什么对不住郑愔的地方,相反地,对他有过几次饶命之恩。

  但是,郑愔却几次三番差点将崔耕弄得万劫不复!

  升米恩,斗米仇!

  这种恩将仇报做多了,崔耕不死,郑愔真是于心难安。

  他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小弟。临淄王知人善任,让小弟我来负责大哥的安全。”

  “这么说,外面的五千人马,你已经全部掌控喽?本官怪了,你是如何说服他们的?”

  “这个简单。”郑愔双手环抱于胸前,嘴角都差点咧到腮帮子去了,得意道:“小弟告诉他们,如今相王欲诛韦后,双方较力,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诸君若是贸然加入一方,选错了边的话,有抄家灭族之忧,不如此按兵不动。反正无论韦后还是相王的命令,都是命大家围住太平公主府,莫让崔相出来。弟说完之后,大家都觉得某之所言甚为有理,大哥觉得呢?”

  崔耕此时的心情,已经跌入了谷底,道:“郑愔,你有种!不过,若今晚本官的家眷出了半点差错,我唯你试问!”

  “哈哈哈!”

  郑愔仰天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气不接下气儿。

  崔耕面色阴沉,道:“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大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都这时候了,您还担心家人呢,您还是多担心担心自个儿吧!待临淄王得势之后,焉有你的命在?”

  “临淄王?”崔耕轻笑一声,道:“刚才你不是说,是相王欲诛韦后吗?即便他胜了,也还是少帝李重茂继续为皇吧?退一步说,即便少帝因相王功大,退位让贤,也得是相王即位吧?怎么可能轮得到临淄王李隆基?”

  郑愔面色微微一变,道:“临淄王乃是相王的三王子,又有什么区别?”

  崔耕冷笑道:“区别可大了!你也知道,临淄王李隆基仅仅是个三王子啊。哪朝哪代,皇子能做皇帝的主了?”

  忽然间,崔耕猛地一拍脑袋,道:“擦!本官说错话了!这皇子做皇帝的主的时候,还真有,那是本朝太宗皇帝杀了建成元吉之后。临淄王想做太宗皇帝第二?嗯,有志气!”

  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后,让李渊积继续当了两个月的皇帝,才登基为帝。

  崔耕这么说,无疑是暗讽,李隆基欲为李世民第二,要弑兄杀弟,逼老父让位。

  郑愔赶紧分辩道:“胡说,临淄王绝没那个意思。”

  崔耕得理不饶人,厉声喝道:“若没那个意思,他李隆基凭什么要替相王做主?再说了,他前面还有两个哥哥呢。”

  郑愔慌不择言,道:“我刚才说得,只是我以为的话,却不是临淄王的想法。我……我刚才想错了还不成吗?”

  崔耕的声调越发高昂,有意让所有人都听到:“想错了?那你是承认自己曾经这样想了?你想临淄王效仿太宗皇帝,也来场玄武门之变?很好,真是大大的忠臣啊!你是本朝的张公瑾,相王听说了,肯定甚是高兴,郑贤弟。你等着升官发财吧。”

  相传,玄武门之变前,李二陛下虽然经过了尉迟恭、房玄龄、侯君集等人的劝说,还是犹豫不定,打算烧乌龟壳占卜,再决定要不要干这么一票。

  张公谨从外面进来,一把便将李二陛下的龟壳夺过来扔在地,道::“占卜是为了决定疑难之事的,现在事情并无疑难,还占卜什么呢?如果占卜的结果是不吉利的,难道能够停止行动了吗?”

  李二陛下听了这话,才下定了政变的决心。

  可以说,张公瑾算是玄武门之变最大的鼓动者了。

  李旦若觉得这郑愔跟张公瑾差不多,肯定会非常高兴地……要了郑愔的脑袋。

  “我……”

  郑愔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心说,我是猪啊,崔耕攻击李隆基攻击李隆基呗,我把这事儿往自己身揽干啥?现在人多嘴杂的,今日之事难免传到李旦的耳朵里,可是大大的不妙。甚至于,那李隆基不是个善茬,会不会直接砍了我的脑袋,自证清白呢?

  不行!

  这崔二郎的口才太厉害了,再跟他斗嘴,我早晚得被他给坑死。

  想到这里,郑愔索性藏拙,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某不和你做口舌之争。你待在太平公主府,等候朝廷的处置吧。”

  言毕,拨马走。

  “哦,心虚了哦!”

  “理不不辩不明,有种你别走!”

  “敢跟崔相做对,真是不知死活!”

  ……

  崔耕身后的太平公主府卫士一阵起哄。

  当然,也仅仅是如此了,指望他们帮着崔耕冲破破五千军士的重围。别说办不办得到了,双方既无恩义又不是下级,人家跟本不可能帮着崔耕如此玩儿命。

  无奈之下,崔耕也只得带人重新回了太平公主府。

  到了现在,外面打成什么样儿,崔耕也完全插不手了,甚至于,外面的消息,他都完全得不到。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家早做好了准备,有共济会、北门会乃至秘堂的好手坚守,应该能坚持住吧?只要坚持过了这一晚,李旦登基,即便是李隆基都做不成快意事。

  简短截说,崔耕尽量往好处想,昏昏沉沉过了一夜。

  第二天白天,外面仍然大军包围,不通消息。

  直到第三日天将傍晚——

  郑愔的声音在太平公主府门外响起,道:“陛下有旨,请太平公主出来接旨啊!”

  太平公主看向崔耕,道:“尘埃已然落定,二郎,陪本宫出去看看?”

  崔耕强自平复心情,深吸了一口气,道:“某正有此意。”

  然后,二人带着数名卫士,往门外而来。

  举目望去,但见郑愔的形象已经大为不同——身着紫袍威风凛凛,头戴乌纱得意洋洋。

  看来,他已经重得了一个三品之的职司。

  与此同时也说明,这场政变是李隆基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郑愔手持一卷黄绫圣旨,眉毛抖动,阴阳怪气地道:“大哥也出来了?那好,你也跪下,和镇国太平公主公主一起,聆听陛下的旨意吧?”

  1082赐死崔二郎

  崔耕哼了一声,道:“也不知这旨意,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相王的意思?”

  “关于这点,大哥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在昨日,少帝已经禅位给相王,自己重新退位为温王。所以,现在的陛下,是原来的相王。陛下的意思,绝对是相王的意思。”

  “这……这怎么可能?”崔耕大吃了一惊。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在历史记载,李隆基发动政变五日后,李旦才登基为帝。

  而现在,李旦却是在政变之后,马登基。

  别小看这五日的时间,效果大大不同。

  首先,这是“禅位”,而不是“太子继位”。

  你李旦为了表明自己德行高尚,天命所归,起码得来个三辞三让吧?算不三辞三让,起码也得选个良辰吉日吧?好么,当晚政变,次日登基。如此猴急,你发动政变到底是为了匡复社稷,还是为了自己当皇帝啊?

  可以想见,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史书,都会对李旦这次的仓促登基大为讥笑。李旦以往积累的名望,不说一朝尽丧吧,但也至少是损失了一半。

  其次,从现实利益讲,也不妥当啊。

  不错,昨日是很多兵马参与了政变,但还有些兵马在按兵不动呢。人家只是对韦后不满,可不是支持你李旦做皇帝。

  现在,你挟天子以令诸侯,用少帝李重茂的名义,收拢势力,大部分人也忍了。毕竟,李重茂是先帝的亲儿子,大家得服从命令。等你收拢完势力再登基,大家手底下无兵无勇,也无可奈何。

  但是,你登基后再收拢权力,丝毫不给大家台阶下。那别怪有人心向先帝,意欲保先帝血脉重新为帝了。

  所以,无论从名望还是从实际利益讲,李旦如此仓促地登基,都是殊为不智。

  太平公主也质疑道:“先帝尸骨未寒,皇兄的心也太急了吧?郑愔,你是不是在假传消息?”

  “并非是下官在假传消息,而是陛下不得不如此。””

  “为什么?”

  郑愔伸手一指,道;“问题出在大哥的身。”

  “啊?我?”

  “是你,崔耕崔二郎!你为新罗道行军大总管,河北道、山东道安抚使、安东都护府大都督,掌握了我大唐三分之一的军力。现在,你不在魏州,故太子李重福为监军,这股子势力在李重福的手。他若挥师西进,相王辅政,名不正言不顺,拿什么抵挡?也只有登基之后,陛下才能领全国的兵马,迅速平叛。”

  “原来如此。”

  崔耕瞬间秒懂了。

  表面看,李重福坐拥强军,李显这边要跟他对抗的话,应该是让李重茂继续在皇帝位,造成兄弟相争的假相给天下人看。

  但问题是,你蒙谁啊?

  人家李重福的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由崔耕领头,群臣跪请立李重福为太子,李显答应。然后,选良辰择吉日,在含元殿册封太子,并且祭告太庙。

  这太子之位是极为硬扎!

  但是,李重茂呢?是李显死后,韦后颁布李显“遗诏”,废李重福的太子之位,传位李重茂。李显遗诏,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八成以的可能,那是韦后编的。换言之,李重茂的皇位,不是来自于李显,而是来自韦后。

  韦后既然被诛,当然得李重福继位啊。

  还有一点,韦后乃是李显正儿八经的皇后。虽然不是生身之母,但是,从封建礼法看,她是李重茂的亲妈。

  好么,现在你李重茂的妈被李旦宰了,你不去为你妈报仇,还让自己是杀母仇人辅政,那是不孝,还有何面目做皇帝啊?

  别说什么韦后失德,再失德,那也是你妈。要不然,大家谁觉得皇帝失德造反,那天下不大乱了吗?

  所以,只要是李重茂在位,那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李重福都是“正义”的一方。

  唯有李旦登基,才能名正言顺地对抗李重福。

  李旦完全可以说,你李重福是先帝亲封的太子,朕还之前做过皇帝呢,岂不你名正言顺?是你爹那个太子位,都是朕让出来的!

  只是后来,你爹这一系守不住江山,险些为韦后所夺。现在,朕力挽狂澜,有大功于国,要把皇位拿回来,有何不可?

  这样,双方在舆论能打成平手。

  之后到底鹿死谁手,看个人的手段了。

  想到这里,崔耕沉声道:“既然如此,想是相王是铁了心,要与故太子李重福开兵见仗喽?那本官……想必也是难逃一死?”

  郑愔对崔耕继续称李旦为相王也不以为意,道:“大哥果然聪明!你战功卓绝,旧部甚多。你若不死,无论相王还是临淄王,都心难安啊!”

  说着话,他招了招手,道;“实不相瞒,东西都给您准备好了。”

  马有一个军士端着个托盘来,面有三样东西:匕首、毒酒和三尺白绫。

  郑愔继续道:“大哥把这三样东西领回去,慢慢选吧。”

  “崔某人若是不肯自尽呢?”

  “不肯?”郑愔轻笑一声,道:“那可由不得你,您说是不是啊,公主?”

  说白了,崔耕现在手没有任何力量,全靠太平公主庇护。只要太平公主松了口,到底是圆是扁,可由不得崔耕自己了。

  不过,太平公主微微摇头道:“你回去告诉皇兄,让崔二郎不再干政可以。但是,要崔耕的命,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在,办不到!”

  “公主您这是何必?这天下男人有的是,您何必为了一个已然失势的崔二郎,得罪陛下呢?”

  太平公主正色道:“天下男人有的是,但真正走进本宫心里的,唯有崔二郎一个。二十年前,母后为了皇位,夺了我的驸马薛绍,我忍了。今日,皇兄同样是为了皇位,要夺我的崔二郎,本宫却不准备再忍!”

  说到最后,太平公主的语气,已经阴毒无。

  她紧咬银牙,一字一顿地继续道:“你回去问问皇兄:先杀皇嫂,再杀亲妹,他准备让天下人如何看待自己?”

  太平公主违背李旦的意思庇护崔耕,一是有些豁出去了。二是……好吧,她有些有恃无恐。

  崔耕人称“崔青天”,名望甚好,自不必提。

  与后世经过李隆基抹黑后,太平公主声名狼藉不同。在这个时代,太平公主的名声也不算差——有李显那帮子无法无天的女儿衬托着,人家太平公主都算一朵白莲花了。

  好吧,李旦诛韦后,是为了李氏江山,杀崔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么,太平公主呢?有人会问了,你爹和你妈生了那么多子女,现在剩下你和太平公主了,你身为皇帝富有四海,却连一个妹妹都容不下?

  另外,以太平公主对李旦的了解,这位皇兄性格软弱、权力欲~望低又重视亲情。只要自己表现强硬,他应该会服软。

  然而,出乎太平公主预料的是,郑愔既没有妥协,也没有继续强硬下去,而是胸有成竹地道:“公主莫把话说得那么绝嘛……其实,陛下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郑愔拍了两下手,道:“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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