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么……”
崔耕心思电转,决定还是暂且站在韦后这一边。
不仅是怕得了韦后和李显的恶感,关键在于保存实力,以免张柬之等人被韦后迫害后,弄个没下场。
要不然,即便韦后看在爱女的面,不要自己命,但自己也势必没了保护群臣的能力了。
这个决心并不难下,本来参与神龙政变,保全功臣是他的既定之策。
崔耕轻咳一声,道:“微臣听说了一个传言,不知是真是假,还请陛下为微臣解惑。”
“哦?到底是什么传言?”
“微臣听说,陛下被则天皇帝贬为庐陵王时,日夜忧惧,每闻天子传旨来,都有自尽之意。当时,是皇后劝您:“祸福无常,宁失一死,何遽如是!”,您这才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并对天发誓道:“异时幸复见天日,当惟卿所欲,不相禁制。如违此事,天诛地灭”,不知可有此事?”
其实崔耕所重复的誓言,前面是真的,后面那句“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是他自己加的。
李显会意道:“嗯,确有此事。”
崔耕道:“那妥了。既然皇后今日有意垂帘,听微臣的案子,陛下不宜相禁,群臣也不宜强硬阻止。若不然,陛下应了誓,真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有道理啊!”李显大喜过望,猛地一拍大腿,道:“崔爱卿所言甚是,张爱卿,你又怎么说?”
所谓张爱卿,自然是老宰相张柬之了。
张柬之年老体衰,没什么急智,又是一阵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为了江山社稷,陛下您被天打雷劈了吧?
于是乎,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袁恕己、桓彦范等人。
桓彦范眼珠一转,沉声道:“即便陛下真的曾经发过此誓,微臣依旧以为不妥。皇后今日要垂帘听崔相的案子,陛下允了。他日,皇后要垂帘听政,陛下允是不允?再然后,皇后要登基坐殿,乃至伤害陛下的性命,陛下允是不允?”
李显皱眉道:“皇后贤良淑德,哪里会做出此等悖逆之事?桓爱卿太过杞人忧天了。”
桓彦范不以为然地道:“微臣却以为,自己是在未雨绸缪。”
眼看着双方又要闹僵,崔耕打圆场道:“陛下,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讲。”
“微臣以为,今日皇后可以听案,不过下不为例。另外,今日也只是“听案”,不可发言。这样,或许稍解群臣的疑心。”
李显看向韦香儿道:“皇后,你觉得呢?”
事实,韦香儿也没想到,今日自己的试探,会遭到这么强烈的反对。
现在,尽管崔耕加了这么多限制,但是,依旧让自己成功垂帘了啊。先例一开,岂是说句“下不为例”,能禁得了的?
想到这里,韦后慨然道:“妾身没什么意见,依崔爱卿所言吧。”
李显又问群臣道:“众位爱卿又怎么说?”
皇帝和皇后都让了这么大步了,表面还真挑不出理来,群臣还能说什么?也只得道:“臣无异议。”
李显道:“那好,此事如此定下,众位爱卿平身。”
“遵旨!”
群臣再次起身坐好,不少人看向崔耕的目光充满了仇恨。崔耕知道得是这个结果,连连苦笑,无可奈何。
李显道:“现在,咱们开始审登闻鼓的案子。高力士,将那些鸣冤之人,找一个带头的,带来!”
“是。”
不消一会儿,高力士将那个敲登闻鼓的黑汉子带了来。
那黑汉子似乎为皇宫的气势所慑,哆里哆嗦地跪倒在地,道:“草民金海洋参……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站起来回话。”
“遵……遵旨。”金海洋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地面,手捏衣角,似乎颇为手足无措。
李显问道:“金海洋,朕听说,你要状告当朝宰相崔耕和安乐公主强夺民宅田地。到底怎么回事?还不速速道来?”
“启禀陛下,是……是这么回事、草民和今天告御状的这些人,都是长安城西南四十里,金家村的村民。世世代代以种田为生,主动缴纳皇粮,都是安善的良民。可在一个月前,有自称安乐公主家奴的一伙子人,来到了我们村内,要买大家的田土,为公主修建定昆池。”
李显道:“安乐兴建定昆池的事情,朕早已知晓。但不知,她每亩给你们多少地价啊?”
“启禀陛下,好的水田,公主只肯给每亩一贯钱。一贯钱够干什么的?没了田地,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
按照现在的行情来说,一亩好的良田,是在八到十贯左右。一般的田地,也在三到五贯之间。
李显也觉得自己女儿太不讲究,微微皱眉。
金海洋继续道:“如果仅仅这样,也罢了,我等又怎敢跟公主和宰相争夺争少?可他们还征发村民自带干粮服徭役,年十二以,六十以下,都要去挖昆明池。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草民们实在是没活路了,才斗胆敲了等闻鼓,还请陛下为我等做主啊!”
李显道:“此言当真?”
金海洋坚定地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但有半句虚言,草民甘领欺君之罪!”
事到如今,李显也没辙了,看向崔耕道:“崔爱卿,你怎么说?”
崔耕道:“实不相瞒,为了修建这定昆池,微臣给了裹儿一千五百万贯钱,再加公主的嫁妆,总共是两千五百万贯钱以。修建一个定昆池,应该绰绰有余,着实没必要强夺民宅田地。”
袁恕己冷笑着打断道:“哦?是吗?照这么说,是这些村民冒着杀头的风险,故意冤枉你崔耕和安乐公主了?你自己说说……大家能信这番鬼话吗?”
崔耕道:“本官的意思,当然不是这些村民冤枉本官。而是说,可能是经手之人,饱私囊,残害百姓。”
如果真是“临时工”干的,那还真是皆大欢喜之局。两三百普通百姓无罪,崔耕和李裹儿也完全脱了干系。
李显迫不及待地道:“主持修建定昆池的,到底是何人?”
张柬之回道:“老臣听说,是将作大匠宗晋卿、司农卿赵履温。”
“高力士,宣召这二人前来。”
“是。”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宗晋卿和赵履温当然知道自己脱不了关系,早在宫门外面候着了。
宗晋卿是宰相宗楚客的亲弟弟,和李显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他一进来,说自己只管修建定昆池的技术问题,至于征收土地的问题,则一概不知。把自己的责任,摘了个干干净净,
赵履温则哭天抢地道:“陛下,微臣……微臣冤枉啊,定昆池方圆四十九里,这是多大的地界?而安乐公主只给了微臣二十万贯,购买民宅田地,着实不够啊!微臣为民请命,还遭了公主的毒打,还请陛下为小人做主!”
“姓赵的,我杀了你!”
他话音刚落,殿门外李裹儿大喝一声冲了进来。
这姑娘此时直气的柳眉倒数,杏眼圆睁,,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看那意思,是要再次御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