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三月天,芳草萋萋在官道的两边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花给这落寞的旅途带来了几分别样的感觉。↖↖,骑在马背上的柴绍此时的心情却是万分的复杂,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的归来的人的身份感到诧异,更是对即将见面的这个不出来的感触。从小这个小子就很得自己夫人平阳公主的喜爱。甚至比起自己两人的儿子柴令武都还要宠着。但是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瘦小子现在居然做出这样的战绩,他真的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在他的印象中李宽这个小家伙还是那个捧着药罐子喝药的小屁孩儿,可是转眼间已经十年过去了,这还是他这十余年的时间里第二次见到这小家伙吧。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镇压着着吐谷浑的边患,自从前隋以来,这个游牧民族壮大起来之后就一直是边关上的一个毒瘤。但是当时的统治者隋炀帝杨广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这里,他的心目中只有那远在东北的高丽,那里才是他的目标。他一直想要征服那片苦寒之地,用来证明自己的功绩。也就让这个小小的疥癣之疾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心腹之患,这些年这个民族习惯了在山脚下的那个只会种地的民族身上掠夺所需要的粮食,布匹,食盐这些必不可少的东西,他们在华夏民族的血液的滋养下变得越来越兵强马壮。这造成了大唐建国之后虽然有心镇压,可是却一直那这个来去如风的民族没有办法的局面。于是有心和自己妻子一较高低的柴绍就主动要求留了下来,这些年他是小心翼翼的应对着。也取得的不菲的成果,可是却也只能堪堪自保。从未深入过那一片在高原上的土地。
可是现在这个少年,带着只有自己三十分之一的部队。居然打上了高原,在上面搅风搅雨,而且还带着大部分人全身而退。这是何等的战功?高原上的消息也是会传下来的,大唐的探子也深入了敌人的内部,所以李宽在高原上做下的事情,作为大唐边军镇压吐谷浑的山南道行军大总管的柴绍也是心中有数。
所以他在得知这一支队伍的首领是李宽的时候才会惊讶不已,想想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和这个小小少年相比起来,他就觉得老脸通红。只是在他看来。这一次李宽突入高原,还不是非常完美,因为在后来他明显是被吐谷浑的大部队给盯上了,这个时候就该迅速的退出,回到大唐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位少年将领显然不甘心就这么下山,所以在高原上和敌人纠缠了足足大半个月,而他们自身的伤亡大部分就是在这大半个月被紧追着的敌人制造出来的。这一点柴绍觉得李宽有一点太过较真了。
对于异族的征伐,要不是有一战定乾坤的绝对碾压的实力,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见好就收。一次一点,积少成多,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总有一天能将这只有区区十几万人的小部族给拖死。这就是柴绍的决议。这样的见地有些太过保守了,这才是制约柴绍一直都是战功不显的最大因素。
行至半路,春雨淅沥沥的开始洒下。丝丝缕缕的像是一条条连接着苍天和大地的丝线。柴绍骑着自己的瘦骨龙,一匹骨瘦如柴的战马之上。冒着雨继续前进。身边的亲兵随着他的脚步也是一刻不停的赶路,兰州城已经在望了。有望在今天的夜里见到这位大唐的楚王殿下。
远在中原腹地,清河郡,清河崔氏的府邸之内,在大堂之中崔氏的族长崔敬此时正在和自己的女儿对峙着。因为这一次他从自己最疼爱的闺女的嘴里听到了一个让他最不愿听到的消息。那就是自己女儿有了心上人,但是这个人却是让他万万不能接受的。那就是自己女儿居然爱慕皇室中人。
要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一直对于皇室是保持一种略带排斥的态度,因为这个坐上了江山社稷宝座的家族,其实血脉并不纯净。他们不是纯粹的汉人,是鲜卑人和汉人的混血,在一项坚定地皇汉思想作祟的五姓七望中,当今皇室就是他们所有世家的假想敌。但是天下大势却是李唐皇室掌握了绝对的实力,所以他们不得不屈身拜服。但是想要他们在内心深处承认这个皇室凌驾在他们之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哪怕在不久之前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最高层曾经在皇室手中吃了一个大亏,甚至不得不将家族明地里安置在朝堂上势力收缩起来。看着朝堂之上皇室一家独大,这也不意味着他们就放下了内心的骄傲了。
就如同当初他们编撰出来的一样,皇室李家就只是一个三等世家。远远不入他们法眼,这一点就连皇室的宗族——陇西李氏也是这样的观点。所以崔敬在听到自己七女嘴里说出来的那个名字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怒斥:
“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崔敬看着那个带着绿帽子的少年王大少夺门而出之后,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他真的是被这个丫头给气着了,好好地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她不喜欢,怎么就会看上那个只听过名声的皇室子弟?这简直就是在崔氏的脸面上抹锅黑啊!
“说吧,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个小子的?我们崔氏府中可从未收纳那个小子的丝毫消息!”崔敬捋着自己的胡子,看着倔强的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女。脸上全是责备,他此时恨不得将这个最宠爱的女儿的小脸给拧上几个大包,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那个家族那里是他们看得上的,全都是野蛮人,从建立大唐的李渊开始,到他的几个儿子:李建成,李二,李元吉,李元昌……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李渊当初就是因为睡了杨广的女人,怕被炀帝清算,这才起兵造反的。而他的几个儿子,都是不当人子的家伙,几个大的儿子,一母同胞,为了皇位一个个不折手段,甚至杀兄杀弟,兄弟阋墙。这样的家族会有亲情?这样的家族会有教养?
崔敬心中为自己解释着,不是因为看不起皇室的血脉,而是怕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家之后会因为她单纯的性格,纯良的品行会被欺负,所以他才会不同意自己女儿喜欢那个皇室子弟,才会如此雷霆大怒。
“爹爹,女儿当然知道那个人了,现在大唐好多人都在传说那个人的故事呢,就像城里边‘醉仙居’的说书先生,将这位王爷的事迹当成了故事话本,每天都在宣讲呢,好多人喜欢听!少年诗才,那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实在是太有男子汉气概了!”这位看起来清纯若仙的少女实际上的性格并不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然而是非常的活跃,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哼!什么少年诗才,不过是抄的两句歪诗,不然怎么会在最开始有诗文传出,之后这么多年除了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就再无出彩文章!在沙场上讨饭吃那是最低等的人才会去做的,随时都有可能丧命,那样的人只是匹夫一个,有什么好的!”崔敬将崔雨霏嘴里的那个人批的是一无是处,甚至说出了匹夫这样的评语,要是这句话传出去,那么那些世家全都会将被他如此形容的人口诛笔伐的体无完肤。这些动笔杆子的读书人最爱的就是‘毁人不倦’了,那些和他们不对付的,说他们迂腐的,就是他们笔下征讨的对象,妙笔不仅可以生花,还可以抹黑。所以把握住了当今天下绝大多数读书人的世家才会有着如此的崇高地位。因为他们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只有他们用手中的一支秃笔攻击别人的份儿,哪里还有他人教训他们的余地!
“什么啊,明明就是一首好诗,葡萄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归乡!这样的诗句哪里是一个匹夫写得出来的,爹爹,你别乱说!”崔雨霏和自己父亲辩解起来,面上清冷的她,此时却是难得的显得激动起来,柳眉微蹙,杏眼圆睁,显得很是生气。
看到女儿这副摸样,崔敬一阵不妙的心情一闪而过,甚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丫头难道是认真的?这可是万万不能啊!
清河崔氏父女之间上演了一出激烈的辩论赛,父亲此时已经板起了脸,一张脸黑得像是锅底,对于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他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堂堂五姓七望之首的清河崔氏家主最宠爱的的女儿,居然会钟情于一个被所有的汉室世家瞧不起眼的皇室子弟。这要是被别的世家知道,那么崔氏的颜面何存?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圈子里也是有过先例的,只不过那一次是皇室被打了脸,当初皇权初定,李二大选秀女,所有的被征召的女子都被送入宫中,可是却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郑氏一族的四小姐——郑丽婉,这个当今郑氏一族的族长郑铎的掌上明珠。当时为了应付这一道圣旨,郑氏一族将这位四小姐连夜许配给了左近的一个小世家——陆氏。有婚约在身,那么皇室要是再强召郑丽婉入宫,那就是强抢民女了。只是陆家没有顶住压力,在皇室的强悍武力之下否认了这一桩婚事。
哪怕是这样,皇室的颜面还是被狠狠的削了一层,这是各大世家之间的笑谈,郑氏的这位四小姐当然从此以后也是再也没有机会嫁人了,只有孤独终老的结局。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