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信誓旦旦地向范睢保证,燕国愿意出兵十五万攻打赵国沙丘,与韩军一道,拿下廉颇大军,瓜分赵国。
范睢在和燕王约定了出兵的时间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洛阳方面却不知道,燕王醉翁之意不在酒,出兵是真,却不是为了对付赵国,而是想要攻打韩国。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燕赵两国联合起来,亦是赶不上韩国,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增加胜算的出尔反尔对燕国来说算不了什么。
虽然燕王不知道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个道理,但成王败寇这个乱世法则燕王还是清楚的。燕王不想屈居韩王之下,不想对韩王俯首听命。自己是疼爱自己的妹妹不假,但国家利益高过一切。韩王也不会因为自己是他的妻舅就放过自己一马。
为了防止韩国的细作识破自己的诡计,在平阳君赵豹抵达蓟城后,燕王下令,严禁百石以上的官员与赵豹接触。这也是迷惑韩国细作,毕竟,燕国眼下是要伐赵的节奏,私底下和赵国大臣接触很有嫌疑。就在赵豹心灰意冷,打算返回邯郸的时候,中大夫栗腹却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闯入了驿站,将燕王的计划和盘道出。
赵豹的第一个反应是燕王是在诓骗自己,想要获取赵国的信任,然后再出其不意地击败赵国,如此,面对燕、韩两国的夹击,赵国必死无疑。但很快,赵豹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因为燕国的计划是要先奔袭巨鹿的韩军,在占据巨鹿后,再和赵军一道夹击韩军主力。
在占据明显优势的情况下,韩国没必要配合燕国演这么一出苦肉戏。一者,赵国完全可以派遣斥候监视巨鹿。在韩军损失没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赵国是不会相信的。二者,有这个时间,燕军完全可以配合韩军,将廉颇大军围死。这就好比一只母鸡捆绑在屠夫面前,屠夫不一刀干脆利落地了结母鸡。却是和母鸡谈起了心,想要让母鸡相信自己绝不会伤害对方,然后趁着母鸡松懈的时候突然一刀,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在得到燕王的许诺后,平阳君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不过,在离开蓟城的时候,赵豹还是装出一副义愤填膺、失望至极的样子,气呼呼地南下,返回邯郸。
半个月后。赵豹返回邯郸,结果未过多久,邯郸就有了新的动静。驻守在城外的廉颇大军将营寨收缩,距离邯郸更近。无数的士卒在营寨外围设置拒马,深挖壕沟,摆出一副完全死守的样子。这一切都被韩军的斥候看在眼里。
赵军在自己的都城附近实行了焦土政策,邯郸城外三十里内,无一房一瓦。也无一粒粟米,田地里的粮食近的被赵国抢收。远的被纵火付之一炬。
邯郸以东四十里,韩军中军帐。
李牧、蒙骜、王翦等人正在研究大军下一步的动作。如果不是顾虑燕国的态度,早在半个月前,韩军就该开始攻打邯郸。如今燕国的态度终于明确,领兵的荣蚠更是派出使者告知韩军,燕国十五万大军将在三日内抵达沙丘。按照行程计算,此时,沙丘应该已经被赵国大军包围。来了燕国这一强援,攻打邯郸的事情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如今,韩军位于邯郸东面。想要兵临邯郸城下,就必须越过牛首水这条漳水支流。赵军受困于邯郸,也没有出城于韩军野战的决心和勇气,渡过区区一条十几丈宽的小河自然不成问题。但这条河流的存在却依然给韩军攻城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首先,牛首水在最开始在时候是直接流经邯郸南面,在邯郸成为赵国都城后,被赵国有意地改道,成了曲曲折折。如今的邯郸可谓三面环水,除了北面开阔,一览无遗,便于交战,其他三个方向皆有牛首水阻挡。在东、西、南三面,牛首水距离邯郸城墙的距离均在五里左右。平常邯郸城百姓进出,每座城门有三道桥梁可以通过,如今桥梁尽皆被赵军所毁,韩军若要渡河,势必要强渡。牛首水不宽,也不深,但终究会大大减缓韩军的速度。半渡而击的危险绝不是韩军数量占据优势就可以避免的。这区区十几丈的河面,韩军将要用认命来填。
其次,廉颇在牛首水与城墙之间,设下营寨,韩军在渡河后,还需破了赵军的营寨,方能直接面对城墙。赵军的营寨距离牛首水和身后的邯郸城全是相隔一里,也就是说,韩军在渡河成功后,接着就要面对赵军的打击。赵军可以以逸待劳,用密密麻麻的箭雨招呼湿漉漉登上岸的韩军。即使韩军势如破竹,深入赵军营寨后,也会面临邯郸城头上居高临下的赵军的打击。
这是韩军攻城前面临的直接困难,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当然,赵军在城外的兵力必然有限,赵军防备的重点应该是邯郸以北。毕竟,在巨鹿,韩国也有五万大军。随时可以南下攻打邯郸。而在邯郸东、西、南三个方向,凭借牛首水,赵军用来防御的兵力应该不多。短短三里宽的地带确实也容纳不了太多的赵军。
经过斥候长达一个月的侦查与韩军的试探,可以明确,廉颇在邯郸东、西、南三个方向各自摆设了两万大军,在邯郸北面摆下了五万大军,其余赵军,全都窝在邯郸城内。赵国的态度已然明显,邯郸方圆五里以内的土地是赵军的绝对领地,不容韩军侵犯。邯郸城五里以外的地方,赵国已经彻彻底底的放弃了。只有少数斥候日夜不歇地死盯着韩军的动静。
韩国两路大军合兵一处后,由谁来统领大军就成为了一个问题。白起、王翦在韩军中威望不足,自然无法胜任。李牧、蒙骜职位相当,爵位相当,由谁来担任主将都无可非议。最后,韩王以李牧出身赵国,对赵国熟悉为由,命李牧为主将,又以蒙骜为副将,以白起为军师祭酒,王翦为行军司马。白起、王翦参赞军事,查遗补缺。也倒合适。
只不过,李牧在和白起相处的这段时间,深感白起的才能,不愿意冷落白起,让白起只有参赞军事之功,而无攻城略地之功。毕竟,王翦伐楚,为韩国开疆扩土五百里,已经成为子爵。反倒是才能更高的白起不过是一介白身,虽然白起不以为意,但李牧还是想要给白起一个机会。
率领一支偏师攻打巨鹿,威胁邯郸北方的任务就是李牧交给白起的。白起也果真不负众望,用时十天,以损失五千人的代价拿下了北方重镇巨鹿,令廉颇大军在刑县犹豫许久,不敢南下。如果不是李牧有意引廉颇大军南下,一战而定赵国,单单凭借白起的五万大军也足以让廉颇进退不得。
燕军随时都可能包围沙丘,抵达巨鹿,与韩军合兵。在这种情况下,白起自然不能抽身赶到韩军大本营,商讨攻打邯郸的事宜。因此,中军帐中,只有李牧、蒙骜、王翦、朱亥等人,却无白起。
“将军,末将以为,我们大军抵达牛首水南岸后,不如虚张声势,将赵国的注意力吸引到我们身上。然后令白祭酒那里和燕军一道,从邯郸北面发动强攻。”朱亥率先开口道。
李牧点了点头,说道:“朱校尉所言甚是!只不过,邯郸城内有二十万大军,无论我们如何虚张声势,赵军都不会放空任何一个方向的。想要取巧,怕是不能!”
朱亥挠了挠头,笑道:“末将也知道,邯郸城内赵军甚多!不过,这人马多,消耗的粮草也多!以末将来看,邯郸城内的粮草也就最多是一年的。将军若是真想减少损失,不如围而不攻!”
蒙骜摇了摇头,邯郸的粮草是不足,但韩国的粮草就足吗?!单单是河内、东郡、泰山三郡满足不了大军的粮草供应。近在咫尺的上党又多是山地,存粮更少!这战争,比拼的不仅是军力,更是国力啊!真要是围困邯郸一年,韩国反倒是更有可能倒下。
“朱校尉说笑了!战争打到这个份上,阴谋诡计已经没有了作用,阳谋才是王道!赵军兵力是多,我们韩国大军加上燕国大军,数量更多!以末将来看,我们不如三面齐攻,再令白祭酒和燕军一起南下,凭借我们汉弩和大力神投石机的厉害,可以以最小的伤亡将城外的赵军尽数歼灭。至于邯郸城,将军重赏士卒,三军效死,何愁邯郸不下?!”王翦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王翦看来,攻打邯郸已经没有了取巧的办法,只能拿人命来填。虽然韩军坐拥汉弩、大力神投石机这样的利器,也不过是稍微减少些损失罢了!想要用燕军来消耗赵军,那是做美梦。
渡河的时候,有射程远达三里的投石机掩护,赵军能够起到的阻挠作用少之又少。城外的赵军营寨一样的道理,如果韩军愿意,完全可以在赵军的射程之外碾压赵军!真正让韩军头疼的,是固若金汤的邯郸城。邯郸军民众志成城,可不是简单的激励韩军士气就可以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