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柱回到了宫中,宫中烛火被点亮,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坐在桌边,将怀中的药盒取了出来,放在桌案上。
脸上平静,看了那药盒一眼。
“来人。”
像是风声,又不是风声。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宫殿的角落。
“将这药盒拿去验过。”
那人静静鞠躬,上前来取过了药盒,离开了殿上。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人重新走了回来。
“大王,验过了。”
嬴柱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只是问道:“如何?”
“回大王。”那人端着盒子,上面少了一枚药:“是一滋补的异方,太医说,药效该是不错。”
“嗯?”嬴柱轻笑了一声:“看来当真是子楚孝心?”
“也罢,把药呈上来吧。”嬴柱招了招手。
那人将药丸重新送回了他的面前,起身离去。
嬴柱看着那药沉吟了半响。
看来是我多心了。
似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取出了一枚药,送进了嘴里。
起身就寝。
秦太子安国君嬴柱薨,苑囿夜宴的第二日,宫中传来了如此消息。
直到死,与服丧期间,死于寝宫之中,太医检过后,称是伤心太重,而又体虚,气血攻心而至。
伤心太重,气血攻心?
多么古怪,但是却又是如此,安国君死前并无半点异常,就连宫中秘卫都无线索。
至于嬴子楚献药,除了宫中秘卫,根本无人知道。
宫中秘卫会说什么?
他们不会。
他们只会效忠秦王或是秦王继承人,如今本该是秦王的安国君已死,嬴子楚,就该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何况,嬴柱已死,没有了他的身子对照,再没人能说明那性情不烈的补药有何问题。
顾楠从嬴政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没多说什么,静静地点了点头。
她或许是知道什么,她走的时候,看到过嬴子楚一眼。
咸阳城中没了安宁。
不过月余,死了两代秦王。
没人坐得住,议论之中,带着几分动荡。
但这动荡没有持续太久。
国不可旷日无君,本该何况如今国中不安,本该服丧的嬴子楚在大臣的建议下,除丧继位。
嬴子楚继位秦王的前一日,听闻有人说,他在生母夏姬的宫中呆了一日。
回宫之后,吕不韦拜见,没人知道他们二人之间聊了什么。
只知道即为当天,他按照了先王子的意思,大赦罪人,赏赐宗亲。
后又封吕不韦为相邦,又封文信候,夏姬为夏太后,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
“沙”
一人踩在了落叶上,发出一声轻响。
嬴子楚穿着一声平常的袍子,站在武安君府门前,怔怔地看着那府门。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是一片落叶从一旁的树上落下,他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没有上前扣门,而是垂下眼睛,转身准备离开。
“喂。”
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他停了下来,回过头,顾楠正靠在门边,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阵,顾楠侧了侧头。
“来都来了,不坐坐?”
嬴子楚愣了半响,笑出了声,笑得很累:“如今,还敢这般和我讲话的,该是只有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走向武安君府。
“给我来点酒,我想喝些。”
“抱歉,我戒了,府里没有酒。”
“”
“那就水”
顾楠举着壶子。
凉水倒进杯中,嬴子楚拿起杯子,就像是喝酒一般,一口将凉水喝尽。
顾楠没再给他添,而是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
嬴子楚自己拿起了壶子,给自己再倒上。
那着杯子端在自己的身前,顾楠看了嬴子楚一眼:“我是真没想到,当年那个逛青楼的公子,会这般成了秦王。”
“”
一时间没说话,嬴子楚喝了一口水,快入冬的日子,凉水入喉,沁得人心中发冷。
良久,他才笑着开口。
“我也没想到。”
顾楠单手撑在桌上,侧头看向半空,云载悠悠。
“我本以为你会杀了吕不韦。”
嬴子楚抿着嘴巴,摇了摇头:“吕不韦是我的恩人,若杀了他,只会寒了群臣之心。”
“况且,我继位之日,他曾与我长谈。约法数章,不涉军政,不掌兵权。他终究只是个求财权的商人,在他没有不臣之举前,我不会动他。”
午间的武安君府静谧。
只听得树叶的沙响,似是时间都慢了下来。
嬴子楚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父王是怎么死的?”
其实他心里明白,那日,顾楠是看着他留下的。
顾楠没有否认,微微点头:“或许知道。”
嬴子楚抬起眼睛,咧开嘴巴笑道:“你不怕我杀人灭口?”
他看着顾楠,顾楠回看着他,最后,他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顾楠才出声说道:“我当你是嬴异人。”
当我是嬴异人
嬴子楚低头,看向手中那杯里,水面映着他的面容。
早已少年不在。
“顾兄弟,你觉得,我嬴异人,该是个如何的人?”
他的声音沉沉,不再有力。
地上树影晃动,顾楠轻声说道。
“可怜人。”
“哈哈哈,可怜人。”嬴子楚像是停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大笑着,笑得疯癫。
“我如今贵为秦王,掌天下近半雄兵,怎么是个可怜人?”
笑着笑着,他的笑声却慢慢停了下来,直到再也笑不动。
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的脸上笑容渐渐褪去,只剩一片萧索。
垂下了头,怔怔地看着桌案。
“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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