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来点了点头,把整个背囊都给了他:“一会儿你要记得扔药剂,拉达姆什么颜色的药剂对映什么品种,你记得吧?”
林奂接过背囊,认真地看着他:“这次我肯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的。”
去来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忽然迅速捧出一个符咒,正对着毒蟒扔出去!
毒蟒对符咒一类的发光物质很敏感,躲过去后对去来射出毒液,张开口器就冲着去来的方向咬过来,去来紧张不已,险险避开它的毒液,双手迅速凝结武器,本来想做出一条长剑,但心急之下只勉强凝聚出一个形似匕首的东西,好在没有碎裂。
来不及犹豫,去来把匕首扎进毒蟒泛黄的腹部。
毒蟒剧痛地扭动着,张开的口器几乎包住去来的头颅,他拔出它在腹部的匕首又一次扎进它的上颚,绿色的污秽之物溅在他头上,没时间躲开了。
忍住一阵恶心感,去来翻身骑上它的身躯,双手扣住它柔韧的七寸。正在这时,粉色的溶蚀药剂炸在毒蛇的尾部,黑鳞上冒出灰白色的泡沫,正在融化,毒蟒狂怒地喷射毒液,射在甬道内,负伤的尾部重重击打在砖石上,土石崩裂间,去来已经凝聚好利刃,狠狠扎进它的七寸,毒蟒的心脏在这一瞬碎裂了,濒死地挣扎了一下,然后软绵绵滑了下去。
去来从蛇身上站起来,林奂很紧张地看着他:“你有没有被蛇咬到?额头上的绿血小心不要染到伤口上,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去来看了看手背,本来就已经被侏儒的尖牙咬中,刚刚似乎又碰巧扎在蛇牙上,引来一阵锐利的疼痛。
“没什么。”去来说,拉起林奂,“快走吧,侏儒们听到这边的声音马上会赶来了。”
林奂忽然兴奋地大喊:“伊妮德,我们在这边!”
不时有暗器从砖石的罅隙中迸出,但对他们的威胁力已经微乎其微,有伊妮德在最前面格挡,后面的人的安全系数很高。
去来怎么想都觉得一阵庆幸,他们两人正准备走,就看到拉达姆和伊妮德就站在前方的黑暗中,也准备往过走。那边的萤火之光已经全部燃灭了,远看漆黑得阴森,拉达姆手中举着火把在墙壁上做标记,伊妮德在一旁观察砖石,听到林奂的声音,两人一齐转过头来。
拉达姆把治愈药剂给了去来和林奂,最严重的伤口都瞬间止住了血,浅一些的已经完全治愈,长出软粉的新皮肤,去来偏过头看向伊妮德:“其他人都去哪了?”
伊妮德举着火把安静地往前走:“侏儒一散,加文和尤金本来已经向深处跑了,但是等我救出拉达姆,就已经见不到他们了,你们两个也不见了。西尔维娅本来和我一起走的,但是她的部下谢柯腿上受了重伤走不动了,另一个文莱的伤势也不容乐观,她就放慢了速度陪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后一回头,他们三个也不见了。”
去来心中一阵难受。
如果他们都没有心急如焚地往里面跑,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忽然伊妮德开口道:“没有路了。”
她脚下滚落的一颗小石子“咕咚”一声脆响,原来前方是断崖,几个人借着火把的光亮往下看去,下面一片白茫茫的微光,去来第一反应是结冰的湖泊。
但是那片湖的冰面太过光洁和美丽,隐约可见的繁复花纹泛着柔晕,宛如一尘不染的神迹。去来很快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镜终于出现了。
身后响起错乱的脚步,去来一回头,竟然是侏儒们赶了过来,伊妮德面无表情地看着断崖之下:“往下跳。”
四人没有再踌躇,一齐向下跳去。
冰面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就像蝴蝶鼓断了它的双翼。冷水骤然灌进口鼻,头脑被冻得不清灵,几人在水里扑腾,不断往下沉。
断崖上方几个侏儒的嗤笑声模糊传来。
“几个傻子,真以为下面就是狼神大人的镜呢?哈哈,陛下会把镜放在这么浅显的地方?”
“几个愚蠢的神族,马上就要死了。”
“倘若他们发现真正的镜了呢?”
“哈哈,那是多好的运气才能发现镜啊。”
“不用管他们,我们走吧。他们在那水里,很快就冻死了。”
去来是会泅水的,可力气似乎已经耗尽,尚未痊愈的伤口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撕裂般剧痛,氤氲开丝丝缕缕的血色痕迹。后背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挣脱他的束缚,但是又被他自己本能地抑制住。去来看不到,他身后已经展开了一双淡紫色的透明残翼,不断扑打着暗夜般的深水,紫炎在它的末端愈燃愈旺,勾勒出羽翼的完整轮廓。
这时一双手拖住了他的腰部,去来在水中吃力地睁开眼,伊妮德冰冷的面颊还是那样美丽,长发在水中曼舞出深蓝色的菡萏,诡谲地泛着丝绸般的光泽。身后一双透明的羽翼仿佛圣光所凝聚。
灵台中意识越发清醒,身后双翼翕张的频率加快,去来看到还在下沉的林奂和拉达姆,伊妮德那双紫蓝色的美丽瞳孔看向他,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伊妮德松开去来,一同向水中更深处掠翅而去,拉起另外溺水的两个人,又往上飞去。去来感觉到后背强大的力量,还有那种熟悉的鼓动感,他的双翼似乎也出现了,抟起沉重的冷水,将他往上送。
当缺氧的头颅又一次探出水面,去来长吸一口气,伊妮德也在不远处探出头,湿润的长发紧贴着头皮,显露出脑袋的玲珑形状。
她向水边的钟乳石岩洞扬了扬下巴,去来咬着牙向那边游去,等终于到了岸边,他放下林奂,累得脱力。伊妮德浑身湿透地蜷在一旁,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去来扶着洞壁坐了起来,咳出几口水,伤口被冷水泡得发白,他身边还躺着昏迷不醒的林奂,拉达姆被救出来呕出几口水后,就倒在一旁。
林奂脸色苍白,淡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脆弱的就像水晶做成的。去来试着叫醒他,可根本没用。
四人就这么待了很久,伊妮德站起来,试着在潮湿的钟乳石岩洞里点燃火焰,拉达姆湿透的背囊里还有几瓶焦油,但是全部是爆炸性的不可用。等到她终于凝聚出一点微弱的魔焰,拉达姆也醒了,去来却蜷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眩晕感袭上脑海,去来感到头沉重得脖子都支撑不起来,冷汗和着冰凉的衣物流下来,身体很无力。
“去来,你还好吗?”耳畔隐约传来伊妮德的声音,去来勉强应了两声,就听到她朝他走了过来,碰了碰他的前额。
“去来怎么了?”拉达姆也走过来,看到他额头上出满了冷汗,双眸紧闭着。
“他已经发烧了。”
“怎么会这样?”
“蛇……”去来呢喃。
“什么?”
去来吃力地发了几个音,但是两人都没听清。伊妮德若有所思地检查他的伤口,发现他手背那处伤口周边很肿胀,已经发青了。
“蛇毒。”拉达姆蹲下来看了两眼,下了定论,“伊妮德,拿一瓶治愈药剂,有没有干净的纱布,也拿出一块,我帮他把血挤出来,再用治愈药剂消毒。”
“这里会有蛇?”伊妮德把玻璃瓶递给拉达姆。
拉达姆将两指用力压在去来的手背上,本来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里又被挤出一些绿血,拉达姆用纱布沾了一点放在鼻子底下:“恐怕这里真的有蛇,这是蛇血的气味。”
伊妮德叹了口气,绾起湿漉漉的长发,用滴管吸出蓝色药剂滴在去来的伤口上,过了一会儿,伤口已经有消肿的迹象,伊妮德摸了摸他的前额,果然温度似乎也有所下降,拉达姆蹙眉:“这两个男孩身上有很多伤,我把他们带到水边冲洗伤口。伊妮德,一会儿你要洗一下吗?”
伊妮德点点头,把林奂也拖到水边,这里水质很好,常年没有人涉足于此,一只只小漩涡里简直清澈得不落一丝尘埃,大大小小的钟乳石还在不停往下滴水,伊妮德蹲下来用水洗脸,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水珠,随着眨眼睛的动作扑簌簌落下来。
一天之后,四人都得到治愈,去来醒过来时,林奂躺在他旁边,拉达姆还在捣鼓他的药剂。昨天点燃的魔焰都已经熄灭,却烘干了他们的衣服,潮湿的钟乳石岩洞里不时传来滴水的声音,伊妮德走进来,看到去来精神恢复得不错,正睁大眼睛打量四周,微微笑了笑:“你醒了。”
“嗯。”去来用轻不可闻的鼻音答复她。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你们究竟是怎么把我救上来的?这里离断崖那么远,你们怎么游过来的?”
去来看着拉达姆不说话,伊妮德也没有发声,拉达姆看了他们两眼,无奈地笑了笑:“算了,我不问了可以了吧?但现在怎么出去?”
“再上去?”去来纠结地说,“你不用担心怎么上去,我们有办法的。但是上去了又怎么走。”
说着就站起来:“你们商量吧,我看看这个洞穴有多深。万一——”去来吸了口气,“里面还有路呢?”
洞外有没膝的水,越走水越深,潮湿的泥土味充斥鼻腔,双手却忽然摸到了一层冰凉冰凉的东西,宛如摸上了隐形的冰面。
心跳在那一刹那几乎停止。
他暗自施展镜术,伴随着大量镜魄的涌入,那些瑰丽的、繁复的花纹开始从他的手底下蔓延,莹莹的白光将他的双手都照的透明,去来兴奋地喊道:“快过来!这里有一面镜!”
伊妮德和拉达姆倏然向镜望去,快步向这边走来,两人眉宇间都有掩藏不住的兴奋情绪。在这种地方发现一面被隐藏起来的镜,无异于引导他们向据点的正确位置越走越近,三人在冰凉的镜面上摩挲,仿佛这是个圣物。
林奂居然怎么叫也叫不醒,拉达姆的解释是,他的治愈药剂用多了会有安眠的效果,林奂腹部受了重伤,所以可能倒了很多药剂,导致他陷入半昏迷半深睡的状态了。然后又保证林奂王子只是睡得太沉,腹部和其他地方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
“我从前的职业是圣职,专门和黑党的巫医对着干,做的就是治愈工作。相信我吧,他没事的。”这是拉达姆对伊妮德和去来说的话。
“那现在怎么办,难懂我们丢下他吗?”
“他会没事的,等他醒过来,又无法到断崖上面,就会自己找其他出路,多走几步就会发现这面镜,然后就会找到我们了。”
去来觉得这种假象太过理想化,但也只能把林奂搬到干燥的地方,脱下外套给他盖上。伊妮德想出一个办法,她用隐秘的镜术在石壁上留下消息,希冀林奂和队伍中其他人能发现这些消息,从而找到镜中来。
这面纯透明的镜静静伫立着,发出水晶般空灵的光泽,仿佛一扇向他们敞开的大门,静候冒险者的踏入。
这时,死亡再也无法带来恐惧。
三人一起进了萨法达海姆之镜,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