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八月十七的早上。
因为小红的离开,整个张府,反而不知道谁来摘黄瓜了。要说张大善人口味刁钻,也算是正常范围,因为这位张府的老大,就是好黄瓜这一口。每天要是不来上一根,那简直连房事都成了问题。要是哪天张大善人开心不已的时候,那简直能啃上一车黄瓜也不是问题。据说,张大善人之所以能娶到一名有背景的大房,都是因为黄瓜。那么问题来了,冬天怎么办?
这就是狼爷这样的小儿无知了。冬天,在室内燃上木炭,黄瓜还是可以生长的。而且这样的活计,只有中等家丁才有资格干,毕竟冬天的菜不好管理。哪怕是长出来的黄瓜都有些营养不良,瘦瘦的,可毕竟也是纯天然原生态的绿色无污染黄瓜。这个季节,也是张大善人家庭矛盾最多的时候,哎,房事不协调啊,生活不和谐啊。
话扯远了。
话说那天早上,接到要黄瓜的上级紧急通知之后,三位好汉高度重视,立即召开了全体人员会议。会上,狗子同志发表了重要讲话。狗子认为,自己需要去张府看看,万一小红还在呢。狗子指出,黄瓜一定得摘好,大小粗细一致。狗子强调,大家一起摘黄瓜,然后自己去送黄瓜。
当狗子穿着打扮一番之后,带着一副机灵劲儿,就去了张府。狗子说自己得机灵点儿,哦,伶俐点儿,这样才有机会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邂逅小红。
这天,张大善人因为昨天小红被人领走了,整个张府的家丁竟然都忘记了要给大老板准备黄瓜这事儿,张大老爷大发雷霆。实在是因为有两三年了,都是小红准备黄瓜,大家都认为小红准备好了。另一方面是,毕竟张大善人输了嘛,所以此事回来也没几个人知道。结果就是,张大善人晚上没来一根,导致早上善人的鸟儿没起床,因为没在床上战斗,张大善人只好去看看孩子们读书咋样。
狗子拎着熟悉的菜篮子,站在墙角候着。张大善人正在发表重要讲话,小老爷们正在领会重要精神,这时是不能过去打扰的,哪怕篮子里有黄瓜,但是黄瓜有圣贤书重要吗?
狗子摩挲着手中的菜篮子把手,那里滑滑的,仿佛还带着小红的气息,就像小红的小手那样滑腻,狗子愈发的觉得张大善人实在是可恶。可是狗子忽然又有些矛盾,没有张大善人,自己早就没命了,自己该不该恨张大善人呢?
正在激烈的心理斗争的狗子,表情却是那样的虔诚,最终还是救命之恩大于迷蒙爱情,情深深却敌不过雨蒙蒙,狗子觉得自己还是要原谅张大善人这一次。因此,他纠结的心情终于缓解下来,然后表情更加的虔诚。
张大善人很是无奈,自己的儿女真的没几个有点出息的。你瞅瞅,自己一早上,口干舌燥的发表完毕阔论高谈,竟然没有引起共鸣,实在是太没面子了。刚才自己引用了好几句圣人之言的,他么的这些臭小子竟然一看就是根本没听懂的样子。
正恨着呢,猛然间闻到一股黄瓜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张大善人猛地一个机灵,体内忽的产生一股热流,呃,真是神清气爽呢。正准备招手让那个小家丁过来呢,却发觉那小子竟然听迷了,竟然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和渊博知识产生了共鸣,那是什么,那是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
张大善人抚掌而笑,“你小子,过来……”
狗子今天十分伶俐,立刻走过来,将黄瓜呈上来。
张大善人随手就挑出来菜篮子里最闪亮的那根黄瓜。只见他先是扭一扭,然后舔一舔,最后享受的嚼一嚼。“你叫啥子?”
“回善人的话,俺叫狗子。今天天气好,祝善人老爷万福金安……”
“嘶……”却是张大善人及其孩子们同时发出来的。张大善人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下等家丁竟然能说出来这么有意义、这么精妙绝伦的一句话。而张府的小老爷们,感叹的却是这小子太有学识了,真有水平。没读过书的人,怎么会知道这句话都么有水平呢?
张大善人很开心,黄瓜好吃,送黄瓜的家丁也很是机灵。看来自己定下来的的诗书传家精神,竟然让家丁都深有感触,看来是自己最近功力见涨啊。
“很好,十八啊,以后他就是你的书僮了……”
在这个初秋的早上,狗子学着狼爷的话语,竟然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转折。
张大善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甚至为了不打扰孩子们学业,竟然没有让狗子拎着黄瓜,自己拿着边走边吃去了。
狼爷、蝈蝈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狗子回来,自然是万分着急。心想狗子不会是为了爱情和张大善人殉情了吧,甚至很是郑重的讨论了一番要不要在储存大粪最肥沃的土地上给狗子立个坟之类的。将大粪泼洒完毕之后,二人杵着大粪勺子站在菜园子门口,门神一般,他们希望能早点见到狗子。
狗子在天色开始发黑的时候回来了。当狼爷和蝈蝈想以拥抱表达喜悦之情的时候,狗子拒绝了。“呜,那个,你们知道吗,我成为书僮了。我的理想要实现了……”
狼爷怔了怔,他记得很清楚,蝈蝈说自己要成为员外豪杰大老爷,可是自己和狗子,到底谁说成为秀才,谁要做豪侠,真的有点记混了。自己好像是想要做秀才老爷的,怎么狗子就成为书僮了呢,这不是意味着自己就没戏了吗。
那一夜,狗子没有拒绝狼爷和蝈蝈的热情。他们将狗子脱光了衣服,用崭新的马桶刷子给狗子去污。刷下来的污渍简直可以浇灌整个菜园子。
那一夜,狗子被深深地伤害了。因为不忿狗子的出人头地,狼爷和蝈蝈又逮着狗子的小鸟弹了上百遍,狗子的腿都合不上了。
那一夜,三位好汉不堪回味,狗子和两位好汉分手了。犹记得初春的那个早上,三人一起带上菩提子,一起离开李家沟,同生共死,终于来到兰花镇,成为张府的泼屎大将,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可是狗子竟然不能和他俩继续伟大事业了。
不过狼爷和蝈蝈由衷的高兴,共同经历过苦难,无论是谁出人头地,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