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正开。
遥遥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大红喜袍的英俊少年郎,自信从容,满脸笑意的从马上下来,踱着善人老爷才有资格的一步三摇步伐,朝着里面走来。那架势那步伐,张管事从未学会。
围观群众沸腾了,这要是平时,一位秀才在兰花镇这样的地方是足以横着走的,到哪家门口,哪怕是撒泡尿,主人都会笑脸相迎。要是碰巧那家的主人也是位善人,那就更好了。真巧啊,是啊,你也在尿啊,对啊,我也来一发……
因为今天是嫁女儿,虽然张大善人心里别提有多美,但是还是需要拿捏一下,等到李大才子踏进大门那一刻,之前还不知道在哪里待着的这位大善人,狼爷的大老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一下,出现在大门口。狼爷眼中,只有一只初秋的落叶打着旋儿的扑棱扑棱飞过。
“贤胥……”
“丈人……”
那一刻,一道苍老声音颤颤巍巍却又情深意切,一道年轻声音凄凄切切却又爱意柔柔;那一刻,一老一少两位秀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狼爷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啊,这是爱情。不,这是爱情的结晶。不,这是爱情的结果。不对,这是超越了爱情的基情。只见两个大红喜袍,相依相偎,正好是张大善人怀中抱月,李大才子小鸟依人。
要是两位秀才大人知道了狼爷心中所想,一定会无以复加的鄙视。秀才老爷的世界,你们不懂,两位秀才老爷之间的这种基情,是远远超越男欢女爱的,是高尚的,纯洁的。
一套狼爷看不懂的流程在上演。反正狼爷眼中,就是两只大红蝴蝶庭前相戏,卿卿我我。有种你是风儿我是沙,不,应该是你是疯子我是傻,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感觉。狼爷有些怀疑今天是不是嫁善人啊。不过,这些得靠后一些,小的们该上场了。
“秀才大官人好,恭喜秀才大官人,贺喜秀才大官人……”这都是有资格前来被庭前使唤的家丁们老早就背的熟溜熟溜的唱诺,绝对是训练有素,谈吐清晰,言语规范,口气清新。用狼爷的话讲,干啥都得有点敬业精神不是。
听着众人的山呼海啸,李大才子又是一阵寒暄客套,张大善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整个场面又是一片喜气洋洋。终于,在狼爷的狼嚎也沙哑了的时候,两位善人进屋里去了。狼爷终于松了一口气,累死老子了。摸摸肚皮,却又伤感,感情早上在伙房吃的一大肚子肉食全都化成欢呼声烟消云散了。
客厅里面,自然不是下等家丁的舞台。至于发生了什么,狼爷自然也不关心。他其实是盼望着李大才子早点走的。虽说狼爷是下等家丁,相当于张大善人的私有财产,可是狼爷却似乎完全没有一点作为善人私有财务的觉悟,竟然和善人不是一条心。
李大才子还是很快的走了。毕竟还得急着回家拜堂成亲呢。
狼爷看到张大善人的十三明珠,不是,是十三小姐,今天打扮的也是花红柳绿的。都说新娘子好看,大家都喜欢看新娘子,可是狼爷看了一眼就懒得再扫第二眼了。哎,狼爷心里想,不是老子不把十三明珠当女人,可实在是没意思啊,又不是给老子当新娘子,摸不着吃不着的,费那啥子心劳那啥子力的干啥子呦。
终于,等到大红蝴蝶上马,红绿蝴蝶进轿,世界总算清静下来了。哦,不对,还有一只大红蝴蝶在狼爷的视线中。狼爷陡然间,呼吸急促了起来。
不是别的,要吃饭了啊。
这是多少年来的风吹雨打,多少年来的欺行霸市,呃,想远了,狼爷擦擦嘴角的哈喇子,这是多少年来的,那啥,经历,不,是阅历。多少年来的阅历,给自己养成的职业敏感性。要把握节奏,找准切入点,圣人不是说打铁还需自身硬,牵牛要牵牛鼻子嘛。
站在大门口的张大善人抹抹干涩的眼角,那里并没有泪水停留,不过却要装装样子,显示对爱女的不舍之情。然后他清清嗓子,再次环视围观群众一番,觉得酝酿的差不多了。“感谢大家捧场,今天张府设宴,欢迎大家来喝碗喜酒……”
作为不同工种,狼爷是不需要伺候别人吃饭的。狼爷觉得不用伺候人吃饭,哪怕是泼屎大将,也体现着自己地位很高的。而话说实际上,敢让三位泼屎大将伺候饭食的,除了张管事,还真没见过其他的人。因此,三位好汉得以入席。当然了,是下等家丁的饭席。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因为张大善人是善人,是秀才老爷,本来平日里就算得上是乐善好施,今日里下等家丁的饭食也是有酒有肉。
三位好汉心中已然热血沸腾,要不是三位好汉从小天赋异禀,此时估计得激动地心肌梗塞加脑溢血了。要是再加上眼中热泪盈眶,表演的再深情一点的话,张大善人估计会以为三人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血亲家丁。
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的是……他娘娘的,老子这辈子第一次入席吃饭。
和其他几位有地位的下等家丁一起吃饭。三位好汉有些忐忑,说实话,拿筷子都是最近才逐渐的熟练的事情。以前都是用手抓,辛亏张管事教了他们。其他几位下等家丁明显是对此事习以为常,而狼爷三人却小半天没敢动筷子。他们是紧张的,忐忑的。窝草,是不是得先喝一口酒压压惊啊……
哎,人生第一次入席,他么的,根本没敢吃多少。狼爷、蝈蝈、狗子,不约而同的将注意力放在众人身上。这是他们的学习,哪怕是学习别人怎么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酒也喝了。水酒自然没有什么味道,淡淡的,只有一点辣味。不过,狼爷很是兴奋。
最终,虽然没吃饱,没吃多少,但是狼爷还是很开心,因为他终于知道有酒有肉是啥子玩意儿了。终于,他可以像张管事一样,我那啥在哪里哪里喝酒吃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