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的人都走了,李冥锐虽是低着脑袋,眼睛一直瞄着宁欣,瞄着她大方的送走贵客,瞄着她同齐王站在一起...李冥锐的一颗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攥住一般,木木的,麻麻的。
这种感觉好像同别人非议他的救命恩人无双郡主不一样,但具体有什么样的区别,李冥锐想不明白,他自动归结为因为想娶宁欣。
宁欣缓缓的走来,月光在地上投下一道影子,回廊上挂着的灯笼,足有让李冥锐看清楚宁欣,她很平静,好像没太生气...她是生气好?还是不生气好?
尚未来得急开口,宁欣听见李冥锐闷闷的话语:“还是别生气了!生气伤身体。”
躲在角落里的平王世子捂住了脑袋,兄弟啊,该聪明的时候你怎么笨了呢?
另一边,被宁欣’抛弃’的齐王在月色下面容更显得忧郁。
宁老太太在客厅里来了一嗓子,“相关人员都请进来吧,让我这老太婆长长见识,明白什么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李冥锐身体明显一僵,转身,进门,同往日一样没见什么区别。
已经了解打架真相的宁欣,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还是哭吧,无双郡主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跟在李冥锐身后进门,平王世子自然不会错过热闹,他可以对佛祖发誓,京城一定会因为这场不是很多人注意的纠纷而热闹非凡。
进门时,平王世子悄悄的看了一眼平静得几乎没有任何波动的宁欣,嗯,李冥锐的前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不知为何,平王世子相信徐大人的入阁梦怕是要碎了。
徐公子同谁打架不好,非要同李冥锐打架。平王世子挺起了胸膛,不知李冥锐背后有人么?
”齐王殿下,您不进来?”
宁欣的声音传得极远,月夜时候更显清淡绵长,高挑的尾音仿佛说明了隐含的意思,她不是邀请,也不是求助,而是双赢,齐王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是敌人!
他们之间非得是敌人关系么?他们之间又算是什么样的仇敌呢?
齐王自嘲的笑笑,迈步走进客厅,锦绣华袍翻滚,坐在正位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漆黑的眼眸如染墨一般,直接问道:“你怎知天官是我的人?”
平王世子屁股刚挨到椅子,听见这话,蹭得蹿起了一尺来高,吏部尚书——六部之首的天官大人是齐王堂哥的人?这意味齐王有能力掌握天下四品以下官员的仕途前程!
如果大唐有十万官员的话,保守估计齐王能控制超过八成的官员升迁。
四品以上的官员。整个大唐帝国也不会超过两百名。
吏部尚书在吏部经营十余年,他从科举后就委任吏部,从小吏做到尚书,可以说在吏部一手遮天。敢同阁臣顶牛的牛人!
他竟然是齐王的人!!!!!
平王世子对齐王刮目相看,咂嘴道:“真没想到,堂哥,江湖传闻。他是陛下的死忠!!!“
他若不是死忠,陛下怎么会准许他在一直在吏部经营?这么重要的职位怎么可能不是皇帝的人?齐王不是在说笑吧?
平王世子找寻答案。目光环顾一周,顿时泄气了,只有他一惊一乍的,宁老太太闭目养神,宁欣慢悠悠的品茶,李冥锐居中正坐,他们都像是早知道了一样,平王世子咬牙再咬牙,嘀咕了一句:“欺负人!!!”
“应该更正一句。”宁欣缓慢的放下了茶盏,“天官大人的晋升履历近乎完美,先帝故去前最后一届恩科的二榜第一,馆选庶吉士,入清贵得翰林,成为储相后备,先帝故去那一年,他曾经上了一道折子,算是小小的扬名了一把。”
平王世子摸了摸下颚,“我怎么不记得?我说宁欣,你不会将你请过来的人祖宗八代都调查清楚了吧。”
虽然了解官宦人家履历等等也是一门功课,但显然没有人做得比宁欣更细致。
宁老太太睁开了,叹了一口气:“欣丫头,你很好,就是我的话你没听进去!”
宁欣眼底闪过一分茫然,“其实我都记在心里了,姑祖母。”
宁老太太无力的揉了揉额头,如果宁欣听话,不会同叫齐王等人进来,同李冥锐一个人说就是了,或发小脾气,或者为难李冥锐,都比这样张口闭口的天官大事好。
好在李冥锐并不太在意,宁老太太暗想宁欣的福分还挺大的。
“他不依附当时的任何皇子,却以庶吉士的身份上书先帝请封太子!”齐王接下宁欣的话,”后来册立太子的风暴越演越烈,始作俑者倒是隐没下来,他以忠臣良臣自居,陛下很相信他!”
手指一下一下的瞧着茶杯的纹络,宁欣灿烂的一笑:”假作真时真亦假,他忠君并非是假的。“
同齐王目光相碰,宁欣嘴唇微动,”只是他忠于得是先帝!忠诚于先帝对某位皇孙的希望。”
“你可以直接说本王。”齐王眼底闪过莫名的情愫,有敬佩,亦有埋怨,瞥了一眼李冥锐:“财富,权利,先帝留给本王的,寄希望保护本本一世太平,同时若是本王有心,先帝也不会掐灭本王的心思。”
李冥锐突然开口问道:“我很奇怪,先帝为何没有给齐王殿下留下兵权?“
宁欣妙目一闪,欣慰般的反问:“你是谁?”
天下一盘大棋,先帝既是要为爱孙布局,轻易不会让棋盘上多几颗只能用一次的废子。
棋子太多,摊子铺得太大,当今皇帝也不是傻子,一旦看出破绽,齐王想要活命就难了。
李冥锐向皇陵方向拱了拱手,敬佩的说道:“先帝文韬武略,佩服,在下佩服!”
”喂喂,你们都明白了,就显得我是蠢货?”平王世子脸色很难看,比不过宁欣和齐王算了,他们两个神神叨叨的,有点妖孽的感觉,可凭啥他比不过李冥锐啊?
“这也太打击人啦!”
平王世子恨不得扒开李冥锐的脑子看看,平时装傻充愣,关键时候怎么突然就聪明了?难道他脑袋的构造异于常人?
齐王没理会自怨自怜的平王世子,淡淡的说道:“兵权轻动乃乱国之兆,先帝心中亦有江山,只可惜去得太早了。”
如果不是先帝过世得早,韩王也不敢藐视中央,也许会安静的做护国藩王...也就没那么多得事情...齐王默默的摇头,不会,他的野心从不曾失去过,宁可为了野心死得身败名裂,也不会安稳的过太平日子。
纵观韩王的一生,确实当得上死得身败名裂!同时也给了后世人警告。
李冥锐苦笑道:“燕国公府!”
据宁欣所言,天下最精锐的骑兵阵图掌握在燕国公手上,李冥锐的父亲是嫡幼子,是长兄抚养长大的嫡幼子!一旦燕国公无后的话,可名正言顺的过继父亲的儿子为世子!
他不仅担着藏宝图,还承担着为齐王掌握兵权的重任,自嘲的说道:“先帝也太看得起京畿神机营了,也太看得起我们父子!先帝怎么就没想到我爹会早逝?没想到我爹的痛苦郁闷?没想到....我爹就我一个儿子!”
四房唯一的嫡子,过继去长房,会招人非议的。
难怪燕国公生不出儿子,难怪燕国公府的丹书铁券被夺走,一切的一切没准都是早已经过世的先帝安排的后手。
宁欣勾了勾嘴角:“布局未来十余年,恩泽爱孙二十年,光冲先帝布局的功力,非我辈可比拟!而且先帝所选择的人大多都...都是....”
“姑祖母?”
“我累了,先去歇一会。”宁老太太仿若平常一般起身,叮嘱道:“一会你到我房中来,我有话同你说。”
“明天再说吧,今日怕是会熬得很晚。”宁欣起身送宁老太太,关切的说道:“您早点歇息,不必等我了。”
“那好,明日再说。”
宁老太太出门警告的看了一眼屋里的三位,包括齐王在内,三人起身躬身,保证道:“我等一会就走。”
夜深人静,他们呆在宁家确实不像话。宁家以前不显眼,可如今宁家成了清流中的清流,得京城权贵的关注,有些事情必须得注意点。
宁老太太走后,齐王长话短说:“先帝选得人忠心可靠,他们并没有因为先帝的故去忘记圣意。”
“可本王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齐王眸色严肃,毫无顾忌的盯着宁欣,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宁三元?”
完全占据这幅躯壳后,齐王在随身带的不起眼的玉佩里发现了染血的诏书以及先帝的诸多安排,四名保证他一生太平的棋子,其中不包括宁三元。
再加上前生韩王埋藏在京城的势力,齐王资本更为雄厚。
宁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不是你夺嫡之臣,却是先帝选出的能秉政二十年的首辅!可惜,他更坚守道义,殉国更能激励百姓的士气,先帝看对了很多人,唯独看错了宁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