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纵容
女眷们之所以如此想。
其实只怪平琅平时吹嘘自己。女郎嫁人后,便不允许随便出门,便是参加宴会,郎君们也只会带那些未嫁人的女郎,为的是让那些氏族郎君可以见到女郎,进而求娶。
当然,如果对方势力大些,便是去给对方做侧室,做妾,甚至当个侍妾也是可以的。只要氏族中的嫡女最终可以嫁人为正妻,庶女嘛,做妾做姬的便无所谓了,能为家族带来利益,才是这些庶女存在的关键。
所以很多氏族的后院,除了正妻因是嫡出,有些见识文才外,旁的皆是些空有姿色的庸俗女郎。于是道理到了她们口中,便只认准是否可以为她们的夫主带来好处,能带来好处,便是对的,没有好处,便是不对的。
所以平乐的做为,在她们眼中,是大逆不道的,是让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哪怕被主母欺辱,被夫主冷落,她们也从未生出离开之心,更别提自己的女儿可以当着天下人的面,说任何人不得欺她们了。
她们的存在,本就是为愉悦郎君。
被欺,被辱,似乎早己命中注定。
明明该是大快人心之事,至于对这些妾室来说,这样一个女郎,敢挑战天下所有氏族那不成文的规矩,敢说自己的母亲,任何人不得欺之……
可平乐的话,却触犯了她们夫主的利益,也就是平琅和平厉的利益,所以在女眷们的心中,平乐实在是个胆大妄为的粗俗女郎……
平乐话音落下,平琅和平厉却没有反驳。因为他们知道,平乐有这个能力。现在这天下,只要她说想护,便何人都护得。同理,她若想将平氏打入地狱,那平氏便永远不得超生,平厉不由得有些后悔,想着当初该待平乐亲厚些的,也不至于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对他这个生父这般无礼……
至于平琅,只恨当初被送进姬氏的不是平乐,如果是平乐,她哪里还能在这里耀武扬威。该耀武扬威的便是他的阿芷了。
平泽的心思则单纯多了,虽然他一肚子坏水,可比起父亲与大伯的弯弯绕心思,他还是心思‘单纯’的,他只是惊叹于平乐此时的满身风华。
如果当初知道平乐可以生得这般明艳动人,便是不能真的招惹她,吃些嫩豆腐还是可以的,反正他们又不是一个娘亲生的,便是兄妹又如何,世上又不是没发生过这样龌龊之事。有些氏族中的郎君还搞大了妹子的肚子呢,最终不过是将女郎沉潭生生造就一场意外就是了……
平氏阿乐,平乐,他该早些发现她的好的。
平氏几十个人,唯一对平乐怀着善意的便该是平焕了。这个平氏嫡子,这个曾经被殷五亲口赞过的人,这个曾经与她共患难,一同为淮阳疫情出过力的平焕。自始至终,平焕看平乐的眼神都是温和的,不同于平泽的晦暗不明,平焕的目光很澄清,像是由山颠滴下的清泉,清洌洌的,却透着一股洁净……
趁着平氏诸人不备,平乐对平焕轻轻一笑。
平焕目光一亮,先是眼中闪过淡淡的疑惑,随后又是一副霍然开郎的样子……这位大兄,其实是个聪明人,之所以最终毫无建树,并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他太过愚孝。哪怕平琅的话是错的,他也不会忤逆。
便是这种孝,即让旁人敬佩,又让他最终一事无成……抚着李氏,平乐缓缓走向殷氏大门。
那样的豪门显贵之地,那样的金碧辉煌之处……
平氏诸人屏息。
最终,平琅清了清嗓子。
“阿乐,你难道真的让天下人看我们平氏的笑话不成……”他这是将军了,用天下悠悠众中将了平乐一军,而且是死将。哪怕平乐占了再多的道理,今天若真的将平氏拒之门外,总会有些蜚语谣言。
通常谣言都会断章取义。
也许一天后,谣言便会说她平氏阿乐现在富贵了,却嫌弃亲族了,以至亲族千里来贺。却拒其入门……
平乐是个善于制造舆论之人,也曾靠舆论打过几场翻身仗。她自知谣言可以造就一人,亦可以瞬间毁掉一人。
她之所以摆出这个阵仗,其实意图己经很明白了。
她不能不让平氏诸人入门的。
这在道理上,无论如何也讲不通。可她不会让他们轻意入门,便是入得殷氏门,也得让平氏诸人声名狼藉……
将来,他们休想靠她平乐的名声再去坑蒙拐骗。
至于殷五的名声,更不能被平氏这些人破坏,所以,平乐先将了平琅与平厉一军。这才有了那场看似激.烈,不过都是平乐掌控中的戏码。
最终,舆论果然倾向于她。
所以,平乐很爽快的挥挥手,示意护卫放开拦住平氏诸人的长枪。现在他们即便进了殷氏,在旁人眼中,也是厚颜无耻的死皮赖脸的进去的。将来,便是想仗着平乐或殷裔的名头行事,也很难事成了。
目的即己达到,平乐便不再与平氏诸人计较。
当人到了一定高度,就像平乐,她所思所想己经不拘泥于一家一族的恩怨。她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治理好殷氏,如果助殷裔驱逐命蛊,又如何可以让百姓更加安居乐业,这些思绪一个比一个伟大……
与平氏那些恩怨,相比之下,不过是些登不得台面的。
她不会死揪着不放。
只是平氏安份守己,她肯定不会饿着他们。
至于他们所求的一些旁的,如想仗着她的名声,在濮阳购田置地,甚至插手商界,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便是殷裔不理会,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帮白眼狼吃了拿了还向外捎带……
平乐觉得自己这次露面算是公德圆满了。
所以打算鸣金收兵。
所以对平琅那句挑衅之语根本理也不理,却不想,突然间,一道音线扬起。
当那声音扬起时,便是一些早己嫁人的妇人,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颤。
那单调,冷淡中透着儒雅,淡漠中带着关心。
他说……
“阿乐早己是我殷氏之人,与平氏还有什么关系?”一音落,万音起。却是百姓们陡然欢呼起来。
‘五郎,竟然是五郎……’‘你错了,哪里还有五郎,是帝君,我大盛的帝君。帝君……帝君万岁。’
‘帝君,我愿委身,求帝君收留……’总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自然,这些声音直接被殷裔屏蔽了。
平乐回身,只见殷裔一身墨染的长袍,袖口用金丝勾勒着大片的祥云。每一朵都仿佛要飘然而去,而他那个人,便似走在云间。
富贵身,谪仙姿,皇帝命,倾城色……每见一次殷裔,平乐的心都会跳上几跳,便是身旁一直伤心怜女故去的李氏都不由得被殷裔的姿色震慑住,脸上一片呆滞之神。片刻后,李母回神。
“阿乐,这便是殷五郎吗?”李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实在是太意外了,便是早己知道平乐要嫁入殷氏,要嫁给殷五郎,也知道殷五郎名声很响亮,曾号称第一公子,可是没见面之前,她实在无法在脑中勾勒出殷裔的身形……
现在一见,真的惊为天人。
这样一个有着倾城权势与相貌之人,竟然要娶阿乐为正妻。
当真是苍天开眼啊。
平乐轻轻点头。
这时,只见殷裔毫不理会因为他的出现而一脸菜色的平琅诸人,而是几步走到李氏面前,随后规矩的弯身行了一礼。李氏大惊,慌忙伸出双手去扶。
便在这时,殷裔唤道:“母亲……”
李氏一惊,仿佛不敢置信。而平乐,则傻在当场。
他唤阿娘什么?
母亲吗?
母亲……平乐发现自己越来越脆弱了,他只是轻轻的两个字,她竟然心情激动的仿佛面前扬起了惊涛骇浪。
殷裔是帝君,自然不会真的行跪礼,只是微微俯身,于殷裔来说,己是极难得了。他是真的把李氏当成长辈来看,便是对殷延之,殷裔许都不会如此。
天下间,能让殷裔俯身的。除了皇天后土,李氏恐怕算第一个了……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只是知道平氏来投,他竟然有些放心不下平乐,虽然知道以平乐现在的身份,只需一根小指头,都可以让平氏永无翻身之日。
可他还是出来了,便在这时,他听到平琅的那句话。
他殷裔求娶的女郎,他嫡子之母,竟然被人这般恐吓……便是她的族人,他亦不容。所以,才有了那句让平琅吓的几乎丢掉魂的话,才有了这声‘母亲’。
“好孩子,快快起来,你能娶阿乐为妻,我在心里不知多感激你。裔儿……好好待阿乐,阿乐是个难得的好女。”
“母亲放心,裔儿省得。”有了第一声母亲,第二声便理所当然了……
这厢认母,那厢,却是战战兢兢。
平琅狠狠瞪向平厉,告诉他小不忍则乱大谋,便是再不喜李氏,单平李氏是平乐的生母,便该对其礼遇之,讨好之。可平厉呢,竟然想出手杀人……
好歹是给殷氏护卫拦下了,若真的让平厉得惩。
别说是入殷氏了,便是把美食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没命去享用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