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选择的路
周芙一直垂着头，所以没人注意到刚刚那个一脸悔电的女郎，此时脸上悔意早敛，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狰狞之色……
这一定是平乐安排的，一定是。
是平乐给她设了圈套，故意在这里引她现身，诱她说出那些话语，进而被殷延之听到，再唤来殷裔，殷裔一怒之下，也许真的会给她一封休书。那样平乐便能坐收渔翁之利，最终登上殷裔正妻的宝坐，也许她再用些心计，未来的帝后也是她的囊中之物呢。
这女郎，心思怎的这般恶毒。
周芙似乎忘记了，出门散步是她临时起意，碰到平乐母子后，平乐一句未说，她便忍不住的出口谩骂，而且说的话，实在是有失她周氏女的身份。这其间，桃儿一直在拉她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再这般口无遮拦，可她丝毫不为所动，直骂得平乐狗血淋头。
这哪里是有教养的女郎能做出的事。
何况还有个几岁大的孩子，便是当着孩子的面，有教养的人也知道不能张口乱说，可周芙却全然为顾，这般的放肆，便是周悠在，也无法替周芙自圆其说。
就在殷延之逗着平安，平乐静静立在一侧，周芙见无人理会，勿自起身之时。一道雪白身影出现在诸人的视线尽头。似乎心有灵犀，平乐侧身去看，正好迎上殷裔那晦暗不明的目光。见平乐看他，他敛起眼底的冷戾，对平乐微微勾起唇角。
有的人生来便带着一种气度，哪怕混迹在万千人间，只一眼便能看到他。
平乐觉得殷裔便是这样的人。
一身雪衣，周身冷意，可无论他走在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一举手，一投足皆可入画。看着殷裔一步步向她的方向走来，平乐的表情有些恍惚，很多年前，他也曾这般施施然向她走来，然后将她轻拥进怀，柔声唤着‘阿乐’。
日月更替，斗转星移……
他还能这般施施然走向她，平乐的眼睛突然一湿。
殷裔用目光扫过平乐，见她竟然红了眼睛，不由得，心中有怒意涌起。刚刚父亲派人唤他，说是周芙谩骂阿乐，并且说平安是个野种，他只是觉得周芙委实不配周这个高贵的姓氏，心中并无怒意，所以父亲再次派人唤他，他才不慌不忙的动身。
殷裔觉得不管周芙如何放肆，毕竟算是内宅之事。
这事，其实该由平乐自由解决。
他若偏帮，实在有失郎君身份。虽然最终不得不出现，可也打定主意不开口便是。不想，只是看到平乐红了眼睛，他心中的怒意便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殷延之见儿子终于来了，将平安放下，抬手指向周芙。
“裔儿，周氏竟然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将你的女人骂的一无是处，这也只是泼妇行径，也便罢了。可她竟然说我的宝贝孙孙是个野种。我殷氏的血脉，她竟然敢以孽种称之。裔儿，这周氏无论如何不能姑息了。”自从丁氏离去，殷延之便觉得生活少了很多乐趣，尤其是将大权交出，他每日里更是无所事事。
现在好容易有个孙子陪他解闷，竟然被周芙骂的那般不堪，殷延之怎能善罢甘休。周芙也算是倒霉，早不骂晚不骂，偏偏当着殷延之的面前那般口出狂言。
失去丁氏，女儿阿珂也走了，连素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十郎都跟着丁氏离开了。这让他心里很是不是滋味，平安的出现，好像一下子填补了殷延之心中关于亲情的空缺。
而倒霉的周芙，正好撞到枪口上，焉能有她好果子吃。
殷裔点点头。
终于侧目看向周芙。
周芙心里发苦，他们是夫妻啊，哪怕他不欢喜她，可她是他的妻啊。可是，她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久到她几乎忘记了他的模样。便这般被他打量着，她都觉得幸福。
“周氏，去收拾细软吧。”殷裔的表情很平静，并不见怒意。可便是这样的平静，却说着这般诛心之事。收拾细软？然后呢？赶她出殷氏吗？
周芙猛然抬对。戾声道：“不，我不离开，五郎，别对我这般狠心。我再不争了，不争了可好？你想娶平乐，我同意，我们都是正妻，不分大小。你若不愿，让阿乐做正妻，我做侧室。五郎，怎么做都好，求你不要把我赶出殷氏。五郎……”周芙声音哽咽的道。
她怕了，真的怕了。
如果自己这般被赶出殷氏，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一个女郎，不得夫主欢心，最终被休离。
便是周氏，也因她而蒙上耻辱。高高在上的周芙，一直被周悠捧在手心，当成珍宝呵护的周芙，第一次这般恐惧。
她以凭着九兄，殷裔再不喜她，也不会休了她的。
毕竟以后他会是帝君，会拥有无数的女郎。她不争那个至尊之位了还不行吗？她只求留在他身边。天长日久的，他对她总会有些感情的。不求一世相守，只求陪在他身边，这也不行吗？
周芙觉得自己己经退了很大一步。
可是……
“明天一早，我会派人送你回周氏。”殷裔一锤定音。
“不，殷裔，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九兄若知道，一定会与殷氏决裂的。你这般欺我，我九兄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联合整个周氏的力量与殷裔相争，一定会。”周芙恨恨的威胁道。对这个威胁，殷裔权柄懒得理会，只是转身去看平安，见他和殷延之有说有笑，眼底闪过淡淡的艳羡之色。
从小，他和父亲便不算亲厚，父亲亲自抱他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
可现在，父亲却满脸慈爱的抱着平安轻哄着，那神情，那般温和……这时候，他不由得想，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平安，便是他殷氏嫡子。
有了平乐和平安的家，真的像家了……平乐见殷裔失神，心底微微一叹。
殷裔对她说过小时候的事，殷延之虽然对安儿很是温和，也许是隔辈亲吧，可在殷裔年幼之时，对殷裔却很是冷淡。相比殷裔，除了出身殷氏，童年或许还没有她来的幸福。父亲虽不喜她，可母亲待她却是亲之又亲。
以后就好了，有她，有安儿，他们是一家人。
见殷裔根本不理睬她，周芙将目光恨恨的望向平乐。那目光实在太过怨毒，平乐想忽视都难。周悠到底如何将嫡妹chong成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跋扈模样的？
周氏贵女，天下显赫门庭。却说出刚刚那番话。真是幼稚的很啊。
“阿芙，周氏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是周悠一个人的。诺大的周氏，不会为了你一个女郎而兴师动众。就算你回去向你九兄告状，你九兄不仅不会帮你出气，反而会将你禁足家中。
如果你刚刚的言语被旁人听到，进而流传出去，阿芙，你这一生便完了，哪怕你的亲兄是周悠，也没有谁会娶一个口出恶语的女郎。阿芙，和郎君和离吧，和离后回到周氏，你周氏贵女的名头摆在那里……你会寻到一门好姻缘的，找个chong你怜你包容你的郎君……”
很多道理，周芙不是不明白。
而是被周悠chong得，觉得自己不必遵守那些规矩。她甚至觉得，自己出身这般高贵，哪个男人有幸娶到她，那是那个男人莫大的福气，该烧高香的。
自然的，她该被chong着疼着包容着。
被休？那是她想都不会想的事。
可是，却发生了。
周芙沉默了，因为她知道平乐说的没错。她那番话若流传出去，丢脸的不仅是她，便是整个周氏，都无脸见人了。而九兄也的确不会为了她一人，而置周氏于水火。她要怎么办？怎么办？
满心的不甘，却毫无一争之力。周芙这辈子都没这么为难过。
“女郎，还是回周氏吧，郎君会始终待女郎好的。”一旁，沉默良久的桃儿劝道，虽然嫁出去的女郎回娘家，哪怕是和离，也是会被笑语的，可比起在殷裔这半载，桃儿宁愿被笑也想回周氏。在周氏，女郎可以无所顾忌，在这里，却处处受制。而且殷五郎连女郎的寝室都不进，这不摆明了对女郎无意吗？
桃儿想不明白堂堂周氏贵女，为何要忍受这些。如平乐所说，和离回到周氏，若想再嫁，以周氏的名声并不难，何况女郎此时还是完壁之身……
回周氏
周芙脑中乱乱的，最终淡淡的点头，随后留恋的看向殷裔，可殷裔只是与殷延之说话，对她根本毫不在意，周芙心中痛极，哽咽着离去。桃儿匆匆对平乐行礼，感谢平乐对她的相助之恩，随后跑着追向周芙。
这是同意了？
平乐没想到事情解决起来这般容易，她其实有打持久战的准备。周芙为人固执，而且性子有些偏执，喜欢钻牛角尖，要说服她真是难上加难，不想一场阴错阳差，周芙最终选了她不得不走的路。
事情解决了，平乐看向殷裔。
他站在那里，一众人中，显得身姿挺拔，一身雪衣更是耀眼的让人不忍移开目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