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
“阿乐是说……殷裔懂得阵法?”周悠问这话时目光闪了闪。平乐见了,微微一笑。其实身为大家嫡子,哪怕他被世人赞为贤公子,难道他便真的没有私心吗?以前她觉得这些大家嫡子离她甚远,她能看到的都是郎君们展示给女郎看的温温乐雅,彬彬有礼。所以便不由自主把他们看得很高大。可是真的与他们相处。
平乐才发现,其实他们人人都有野心的,只是有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让自己的野心在未成形时便强行抹煞,有的人却身后氏族强大,便不由自主的让那野心在心底滋生。
周悠不坏,甚至可以说是郎君中真正的君子。
虽然她入殷氏,有他的手笔,可说到底,这些比起晋毓与楚溯对她做的,真的不算什么。甚至与殷裔相比,周悠待她亦是最好的一个。
如果他想,她会助他。可是……
“该是不懂的,若知晓,三年前濮阳被围时,殷裔也不会险些葬身楚溯箭下。”周悠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三年前的凶险他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平乐力挽狂澜,殷裔其人早在三年前便不在世上了。
“时辰不早了,郎君早些歇息吧。”平乐欠了欠身,笑着离去。周悠目光静静的注视着平乐的背影,刚刚平乐的话,听着似乎颇有道理,可却不似平乐平日说话的风格。如果换成别的问题,她会对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后。便匆匆而去。
她这是……
防备他吗?周悠苦笑,他真的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也许,以前是有的,试问哪个郎君不想着拓疆千里,建一番不朽功绩。他周氏可是上古遗族,本就贵不可言。却永远被殷氏压制着。但凡是个正常的人,都会想要翻身的。
可是,那只是以前,真的只是认识殷裔,了解殷裔以前。
自从三年前,他真心与殷氏结盟后,他那份逐鹿天下的野心便渐渐淡了,一个小小的周氏他管理起来偶尔都会觉得身心疲惫。何况泱泱一国。治理的好,百姓觉得理所当然,治理的不好,以治贪官污吏横行,光是文人的笔杆子便能让周氏百代传承尽毁。
就如平乐以前说过的。
真的坐到那位置,也许会以现,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好。
周悠也算是个通透的,仔细想想。也便明白了。刚刚问平乐殷裔是不是懂阵法时,他只是心意一动,那一刻。确实有着若把殷裔收入麾下,便会所向披靡的想法,可随后他笑笑,殷裔是何人?岂容他人驱驰?
只是平乐那女郎,嘴上明明说逃离,心却不由自主的向着殷裔。
周悠终于确定自己初时‘强迫’平乐入殷氏。不算一件错事。为此他曾耿耿于怀,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剩下的事,便是全心全意与晋军一拼。就算做不成名垂青史的君王,做一个被人称颂的将军也未偿不可。
回到寝室,平安睡的正香,被子被小东西踢了,两只小胖腿露在被子外,平乐失笑,为平安盖好被子,看着儿子可爱的睡颜,平乐的心仿佛软成了水漾。不管发生什么,哪怕背上罪孽,只要儿子可以平安的长大,快快乐乐的过活,平乐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平乐轻手轻脚的上榻,温柔的将儿子揽进怀里,抱着平安软软的小身子,缓缓坠入梦乡。
楚溯勒住马缰,看着面前那片仿佛没有边际的林子,种种迹象表明,殷裔该是带人躲进了林子,一路行来,他发现马蹄印迹越来越少,如果出濮阳时蹄印凌乱,一眼望会便是大队人马的样子,一路行来,在林子外,楚溯发现蹄印不过百余。
楚溯不相信殷裔胆大到身边只有百余护卫。那简直像把命亲自送到他的手中。他们功夫相当,谁也杀不了谁,若想分出胜负,恐怕得苦战三天三夜。那便只能用人海战术了,而殷裔不会傻的只带着百人便想取胜吧。
所以楚溯只是吩咐将士进林探路,并没有亲自入林搜索。
他还是担心殷裔玩心计。
待他们全部入了林子,殷裔的人从后面冲出,只需守在林子外,便会断了他们的退路。林中之人再冲出,两面夹击,又是在不便施展的林子中,楚军定是败局。所以楚溯只派了几千人入内。若楚溯真的只带着百余人在身边,几千人己经能取他性命了。
若是殷氏真的有埋伏,他们也不会全部处于被动。
楚溯这个人,很是不喜束缚,所以在外人眼中,他始终是一派浪子相。就算做为楚国帝君,也无法改变其根里带来的不羁。可是打起仗来,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很是谨慎。
三年前,若不是平乐出手。其实他己经大胜了。
上一世,平乐早早死去,若她不死便会知道。楚溯攻下濮阳后,并没有像毓帝希望的那般让出濮阳,然后乖乖退出晋国。而是以濮阳为依托,用了不过两年时间,便横扫晋国大半土地。最终逼得毓帝一路东行,最终入了南蛮小国。
可以说,如果没有平乐参与。楚溯的人生该是张扬的,成功的,青史留名的。
可是,因为平乐,很多东西都变了。一切变化的开始,便在殷裔身上,命中,他本不该活。可他活了,他的活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这便是所谓的运数了,所以算命这种东西并不准确,因为命数是随时在变化的。
可左等右等,入林之人竟然没有一个回转的,楚溯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微微的战栗。他抬眼看向林子。天似乎阴了,刚刚还有淡淡的月光,凭借着月光,可以隐约看到林中高大挺拔的树木,可现在,楚溯只看到满天暗影……
这时,一声凄惨的嚎叫声突然从林中传出。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恐惧之极,喉咙喊得都有些破音了。随后,林中枝丫一阵起伏,围在楚溯身边的诸护卫不由得上前将楚溯护在中间。这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走出林子,扑向楚溯。
自然,这人影被护卫拦下。
“陛下,陛下……”那人被拦下,身子颤了颤,最终抬起脸,如果那可以称之为脸。脸上原本眼睛的位置,是两个色窟窿,借着为数不多的火把,更显得血肉模糊,让人见之心颤。
“是安子,是安子,他今天穿的外衣领子绣着暗纹,那是她婆娘的拿手绝活。”护卫自然衣着统一,可总穿一样的衣服,就算是郎君也觉得无趣,所以有人开始尝试在衣领或下摆处绣上暗花,用与衣服颜色相同的丝线,乍看并不明显,唯细看才能发现。渐斩的,很多暗卫开始效仿。
这个被人唤为安子的,婆娘针线做的好,平日里很是被人羡慕。所以安子为此经常让婆娘在他的衣领上绣些新鲜的暗纹,他今天穿的这件,便是婆娘为他新缝制的。
竟然是安子。
刚刚路上还吹嘘自己婆娘的手艺天下无双的安子。看他现在这个样子,除了身形,哪里还有像人的地方。除了领子,那件被他婆娘精心炮制的衣服己经面目全非,如破抹布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其间可见点点红痕,一滩滩的血色从破烂的衣服中淌出,带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他的脸上,眼睛早己不见。鼻子也被利刃削平,他张嘴唤着陛下,诸人发现,他口中竟然没了牙齿,满嘴的血肉模糊。
楚溯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走向那个被唤为安子的人。
“朕在。”
“陛下……有鬼……林子里……有鬼。”说完这几句话,安子头一歪。楚溯命人将其厚葬,自有大笔的银两送到他婆娘手中。随后转身,看向黝黑一片的林子。
安子说,林中有鬼?
楚溯本不信鬼神,可如果不是有鬼,为何几千人进去,却只有安子一人出来。而且出来时更是被折腾得不似人样。
何人出手?
何人能有这本事瞬间吞噬几千人,而且做的毫无声息。楚溯想着,安子之所以仅剩一口气跑出林子,也许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因为这样的效果,真的比直接杀了几千人还要让人感觉恐惧。
深夜,密林,消失的护卫,被折磨的辩不出本来面目的人……
鬼。
不由得,大家心中涌起这个字,有几个胆小的,甚至不由自主的退了退,可在楚溯冰冷的目光中,颤抖的不敢再动。
鬼?鬼吗?
“随朕入林捉鬼。”最终,楚溯一声令下。
鬼是没有的,心怀不轨的人倒是应有尽有。对方如果不放出安子,或许他还会心有疑虑。可对方竟然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放出安子。
那便表示对方在害怕,如果不害怕,何必行如此吓人之事。对方不过是恐惧他带队人林,所以在故弄玄虚。以此阻止他入林,即如此,他自然不会合了对方心意。
林中之人十之**的殷裔,他出手狠毒,只是想以此威慑。
可他是楚溯,自幼便只会威胁人,从不受人威胁的楚溯,所以,殷裔的如意算盘打错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