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是家
“成亲那日,站在喜堂上与你拜天地的是她吧?”
楚溯并没有告诉平乐那李代桃僵之人是谁。可平乐思来想去,楚溯那人有时做事很恶趣味,明知平乐不喜那萧青青,为了打破平乐那看似永远平静的表情,他很可能做平乐最厌恶之事。
知道平乐早晚会猜到。
殷裔点头。
“什么时候发现的?”
“夜袭的当晚……”
“为什么?”竟然那么早便发现了,那么为什么还会有那场婚宴,完全可以一早取消啊。
“我要娶的只有你,自始至终嫁我的都是你。明白了吗?”殷裔的意思是哪怕真的新娘不是平乐,可他娶的却是平乐,这话有点自相矛盾,可平乐听懂了。
“何况能用夕颜替萧青青改头换面之人,自然会好奇事情是否成功,说不定会混在宾客中,结果也如我所料,我其实一早便发现你了,阿乐,不管你的脸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因为你的眼神,世上没有哪个女郎会有那样的眼神……”
很清亮,哪怕经历世间最险恶之事,她也能保持着眼中那份难能可贵的清亮,仿佛一汪清泉,无论倾入多少墨汁,泉水依旧清澈,它甚至可以一点点,不动声sè的将墨汁驱除。
“认出我?”平乐惊诧的道。
“是的,认出了你,那之后楚溯将你送到那个毓帝的心腹护卫手中,一路护送你回京,其实,我一直在你左右,只是未现身罢了。阿乐,经历那一次分别,我不会让人再有机会分开我们。
所以才会有殷裔,周悠送嫁。有了楚溯悔婚,有了千里逃亡,阿乐,过去的一切无法挽回,可我们能拥有未来。
未来,一个属于你我的未来……”最终,殷裔还是没有将为何会那般做?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之事告诉平乐,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有些事……很玄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至于萧青青,他未骗她,若再遇,他只会当她是路人……
可有些事,却不是决定便可以做到的。殷裔心中轻轻一叹。
听了许久,平乐缓缓在脑海中勾勒出殷裔的幼年,童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不那么怪他了,虽然确是因他,她才入了殷氏,才引发了后来一系列事情。
可她该了解他的不是吗?
若非迫不得己,他不会那么做的。
若非不能相告,他也不会三缄其口。他们之间,其实谈不上所谓的原谅与不原谅,在晋国那个郎君可以恣意行事,女郎却必须遵守fù德的规矩下,男人娶几房jiāo妾,甚至从青.楼伎馆带回几个女郎,实在是太过平常,如果平乐一味在意,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若不是她拥有两次生命,若不是她知道一味的退让只会让自己惨死,平乐或许还会为能嫁进殷氏为妾而沾沾自喜呢。所以说,人的认知是无限的,在那无限的认知带动下,人便会变得贪心。
而她,己经变得‘贪得无厌’。
能遇到殷裔,是她的福份。
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女郎,殷裔竟然视如珠宝。她又何必一定要追究那些无法逆转的往事。
她只是一个重生的女郎,她的认知中,如她这般计较的,己算是奇葩。如她这般想法的,更是世上少寻。而殷裔不以此为怪,反而最终接受认可,并且许下承诺,平乐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难道非要让他将心剖在她面前。
一路相护,断崖相救,内力相助,还有楚宫中为了她,毫不犹豫的与楚溯当殿对峙,这些,世上又有几个郎君可以为女郎做到?
平氏阿乐,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至于那些未知的,她相信,只要她有耐心,他早晚会如他所说,将自己所有的,不再掩藏的摊在自己面前。
其实人都有想隐瞒的,殷裔有,她亦有,她重生之事,便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对殷裔说的。己所不yu,勿施于人,这个道理她竟然忘记了……
真真是个傻瓜。
一.夜,虽然殷裔讲完自己的童年后不再说话,可他能感觉的出,平乐的心房似乎缓缓开启了,她再不是那个冰冷的,真的只当他是送亲使的平乐,而是那个他曾经熟悉,进而欢喜进心氏的女郎。
她不再冷着脸,她开始lù出淡淡的笑意。
她不再面带忧愁,而是将一切放开,仿佛只要他们能这般日日相见,时时相守,便是求也求不得的幸运,所以她万分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刻……
第二天,他们继续上路,还是徒步。
因为殷裔发现若雇佣轿子,实在目标太过明显。楚溯追寻那数路疑兵,该是知道自己中计了,也必会想他们是不是利用了他的自以为是……
也是时候该回头搜寻他们了。
所以他们勿必小心再小心,他可不想这样与楚溯相见……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偶尔心血来潮,还会寻个僻静处住上几日,如寻个山洞,或是寻处废弃的木屋,虽然吃穿用度很是清苦,可二人心情却是一日好过一日。就这般将一切放下,在天地间自由徜徉,这种感觉,自在,舒服,放松,有时会感觉拥有了一切。
这是平乐求了两辈子的,亦是殷裔寻了数年的。
原来,只要有她在身边,虽处处无家,可处处是家。
便这样一路向南面去。
平乐疑huò过他们的方向,若想回晋,该是北行。可殷裔却带着平乐一路南下而去,按殷裔的话说,再过几个月平乐便该临盆了,楚境南方温暖,平乐生产时该是一年中最寒冷之时,若是选择回晋,一路躲躲藏藏不说,还会遇到险情,就算侥幸回到晋国,正赶上晋国冰天雪地之时。
平乐这幅身子,哪里吃的消。
所以殷裔选择南行,楚溯不会想到殷裔不退反进,也不会想到会有郎君愿意为了一个女郎在异国隐姓埋名,这个男人还是晋国第一氏族的嫡子。
所以楚溯如殷裔所料那般,无论如何动怒,如何派人去搜,最终也没有寻到殷裔和平乐的踪迹。楚溯无法,最终派人前赴晋国,却得到殷裔与平乐并未回转的消息。
二人仿佛人间蒸发了。
彼时周悠己平安回到周氏,将在楚国发生的事情大白于天下。
诸人才知,原来楚国溯君求娶安乐公主是假,利用安乐公主迫殷氏嫡子殷裔送嫁,最终谋害殷裔才是楚溯的目的。
殷裔若亡,殷氏必乱。
因为是毓帝下令命殷裔为送亲使的,所以殷氏与皇家的关系必会大不如前,或许还会因此记恨皇家,而楚溯正好趁晋国内乱之时出兵……
消息一出,晋国哗然。
因出自周悠之口,没人怀疑此话的真伪。在晋国百姓眼中,不管是殷裔还是周悠,都是谪仙般的存在,他们的话,自是金玉良言。一时间,晋国民怨四起。
有的说毓帝疏忽,就这么轻意中了那楚溯jiān计。
有的说错在那平七,谁让她生的那般美艳,让殷裔另眼相看,所以才有了这册封公主之事,以至殷裔此时下落不明,或许身陷楚地,或许……
人们不敢想那最后的或许。
毓帝也很是惆怅,明明不是那样的,明明那楚溯满口应承两国交好,所以他才舍平乐而就楚溯。
不想最终却落了这般下场。
不仅平乐生死不知,连那殷裔都不见踪影。
殷裔若真的死了,倒是桩喜事,可关键是死的不是时候啊,若殷裔便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他这个皇帝,就算满身是口也解释不清了,所以虽然暗恨殷裔,甚至诅咒他一辈子娶不到妻子生不出儿子,可还是派出大批人马化名进楚境寻找殷裔与平乐。
至于周悠为何如此说?
周氏。周悠的书房,看着属下送来的消息,周悠缓缓笑了……
阿乐,周悠只能帮你到此了。
楚地。
一个叫芜水的小镇。
镇子不大,总共不过百户人家,与其说镇,不如说村。乐安己是楚地南境,人烟稀少,所以只有百户人家却也称镇。
一个月前,镇上来了一对夫妻。
男人生的很俊秀,一幅文弱书生样,女郎大腹便便,罩着帷帽,看不出相貌,可声音柔柔的,糯糯的。
男人求镇上好心人收留,说自己是逃难来此,因妻子生的貌美,被当地富商看中,要强纳回家中为妾,可妻子己怀了孩子,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家的血脉被迫害,于是带着妻子连夜出逃。
历时数月,终于从楚国北境逃到南境。
观那男子相貌清秀,谈吐不凡。只是周身风霜,那外衣似是坏了几处,只是草草缝补上。而且那女郎肚子己经很大,眼看离临盆不远了。
众人不由得lù出同情的表情。
一个体弱的郎君,为了保住自己貌美的妻子,一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能逃到这里,也算是幸运。
正好镇上学堂里少了个教孩子认字的sī塾先生,于是,便将夫妻二人收留。
正好sī塾有个小后院,虽然只有两间茅草屋子,但好在尚算齐整,收拾收拾便能住人。前面是sī塾,白日里教孩子们识几个字,还能赚几个铜板,勉强可以糊口。
于是,夫妻二人最终留在了芜水镇。
化名易家大郎和易家娘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