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约定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一城百姓同亡?殷裔,这里是楚国,容不得你这般危言耸听。”楚溯一直觉得自己可以称为疯子,如果换个更混乱的年代,他更喜欢称自己为战争疯子,因为他嗜血,他喜欢两队人马杀得血肉横飞。
他觉得生儿为男,便该那般痛快的杀上几场。
只是做为帝君,那个想法无疑会吓坏殿上这些顽固的老臣。他们一个个太平日子过久了,根本不想真的与晋国开战,所以他提议与晋国议和,娶个晋国公主为妃时,这些个老臣们一个个像吃了mì似的把他夸成了天上有,人间无的不二帝君。
他以为世上只有他心底有那般疯狂的想法,不想这个在世上眼中儒雅如仙的殷五,亦有着不亚于他的yīn狠。
殷裔笑笑。
“我们交手数次,你该知道我从不做危言耸听之事。还记得两年前淮阳地动后那场瘟疫吗?”
“自然记得,你问这个做甚?”
“邺城城郊己经有百姓染上了这种瘟疫,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照此速度发展下去,不出一月,邺城便会消失在楚国的版图上了。”两年前,平乐寻到可以抑制瘟疫的解药后,殷裔曾派人卖门研究过那瘟疫之症,最终发现症结所在。
这是机密,绝顶的机密。试想有人掌握着这样一种夺人xìng命的病症,该是件多么可怕之事,所以殷裔一直未曾提起过,哪怕对平乐,他也是守口如瓶。这种手段,可以称为保命招术,只待紧要时刻,一击必中。
楚溯不想他进邺城,派了数路人马堵截。
他即这般,便不要怪他出狠招。
听完殷裔的话,楚溯整个人瞬间僵在那里,两手握成拳,攥得紧紧的,仿佛担心一松开,便忍不住会冲上前去与殷裔拼个你死我活。
他竟然,他竟然……
“殷裔,你不怕遭报应吗?下这般狠手?”
“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你楚溯的双手难道是干净的、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相对于楚溯一脸强忍的怒意,殷裔的表情闲适的仿佛在踏青。只是这地方有些不附,而这人也有些过多了。
有楚溯在,那些楚国大臣虽然好奇这位上殿的郎君是谁,却无人敢上前。傻子都能看出定是那郎君说了什么,以至帝君满心怒意,此时上前,岂不触了帝君霉头。
这人到底是谁?
怎么一人便敢闯楚宫,而且让他直接闯到大殿之上。
观其颜,简直俊美的不似人间之人。大臣们中也有在初入城时见过殷裔的,不由得小声将殷裔的名字四下传开。
殷裔,晋国那个第一氏族殷氏的嫡子。
传说容颜倾城,被全晋国女郎奉为神明的殷五郎。
大多数楚臣都知道殷五确是做了送亲使者,只是现下却为何只身闯宫?
殿堂正中,二人还在对峙。
最终,楚溯出声问道。“殷裔,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由你悔婚。”他让楚溯,在楚国大殿上当众悔婚。楚溯的牙齿咬得吱吱响,他看看面罩喜帕的平乐,又看看脸带笑意的殷裔,最终冷笑出声。
“即便朕悔了婚又如何,你难道还能带着阿乐逃回晋国,殷裔,你不会以为一城百姓便当真可以换得你和平乐双双安全离开吧。”
城郊百姓染病?
大不了他派人将城郊百姓屠个干净,也断不允许殷裔这般欺他。
殷裔自是知道适可而止,不可逼得过甚,否则只会弄巧成掘。
“在下不会那么不明事理。只要楚君给我一日时间,一日后,楚君可派人追捕,若抓到我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日?”楚溯严重怀疑殷裔的智商,带着平乐,而且平乐现在双tuǐ近残,还大着个肚子,殷裔就算再本事,一夜能跑出多远?
殷裔点头。
“是的,只要一日。只是求楚君,再奉上一颗‘易颜’。”
听到殷裔的话,楚溯笑了。“世上都道殷五郎乃是个超凡脱俗之人,朕看来,亦未必,怎么?阿乐这张脸,你无法接受吗?”说着,楚溯手臂一挥,平乐头上罩的喜帕随即飘落,平乐那张堪称‘绝sè’的脸lù了出来。
登时,大殿上一片吸气声。
虽然楚国与晋国隔着一个吞云山,谣言传来颇费了些时日,可关于平乐七女的谣言,他们也有所耳闻。
都说这平氏七女貌美,不管是xiōng无点墨,还是粗俗,总归,对于容貌方面,都是肯定的。
虽后来又传出平七葬身火海,可这些事,哪又是真哪又是假呢?不管这位安乐公主是不是真的平氏七女,诸臣觉得,样貌方面,定然是美极,若不然,自家帝君怎么会甘心相娶。
所以新嫁娘的面目冷不丁的暴lù在诸人眼中。诸人只觉得眼前一暗。这张脸,怎么形容呢?
当然称不上丑陋狰狞,可绝对与美字沾不上边。
脸太大,眼睛太小,鼻子塌塌的,脸上还有着大不不一的坑坑点点,甚至还有一块占了三分之一脸的暗紫胎记。这张脸……真真会让人看了反胃的。
察觉到光亮,平乐本能的低下头来。
她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子,真的可以用人不人鬼不鬼来形容。
之所以这么乖乖从命嫁来楚地,与这张脸不无关系。她没勇气顶着这张脸过一辈子,虽然死过一次,知道所谓的美艳有时并不会给她带来幸运,反而招来灾祸,可谁不愿意自己生的漂亮呢?
可现在呢?看到这张脸的人都会吓到。
这种巨大的落差有时比人直接说她丑来的更加伤人。
所以,她不得不来楚国,不得不下嫁楚国溯君。一路上,好能躲便躲,虽然知道殷裔早己见过她这张脸,可用这张脸去面对殷裔,平乐还是欠缺些勇气。
就像此时,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厢,平乐低着头,能躲便躲,那厢,听了楚溯的话,殷裔看向平乐。
平乐的美,没人比他更清楚。
她就像开在崖顶的jiāo美兰花,柔美坚韧。却因生的高高在上,只能让世间郎君仰视。
世人都以为她只是个小小庶女,可只要真的和她相交便会知道,她有不输于任何氏家女郎的xìng情与学识。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不是他亲身经历,或许他也不会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女郎。敢爱敢恨,只要心中认准,哪怕拼上xìng命,也会勇往直前。这xìng子,比起大多数郎君都要强上几分。
一个拥有这样品xìng的女郎,相貌,其实沦为了一个附属物。因为看过她这些作为,便会觉得,哪怕她生的面目可憎,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
美貌之于她,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听完楚溯带着讽刺味道的话,殷裔挑了挑眉,然后一步步走向平乐。他的步子很稳,稳慢,仿佛正在走向的不是一个貌丑且有tuǐ疾的女郎,而是走向一个让天下郎君无不欢喜,且求而不得的倾城女郎。
走到平乐身边,殷裔缓缓蹲下身子。
一双眼睛将平乐上下打量一遍,最终伸出手,握住平乐的双肩。
平乐本能的抬头,这一抬头,便迎上殷裔含笑的眸。
他看着她,轻启朱chún。
“阿乐,让你久候了。”平乐有些疑huò的迎上殷裔的目光,不知他所言何意,楚溯亦不懂,于是脸带狐疑的看着二人。
“明明定好三月之约的,我却到此时还来履行约定,阿乐,我迟了,让你久候了……”终于,殷裔将话说清。
听到他的话,平乐顾不得藏头缩面了,猛的抬起眼睛。“你……你记起来了?”
同一时间,楚溯也猜疑的道:“你没有中那个妖女的命蛊”
“是。阿乐,我始终记得。只是发生了些事情,我不得不如此。你若气,我们脱险后,我可以负荆向你请罪。”随后又转向楚溯。
“自然是中了青青的命蛊。”
“即中了命蛊,你怎么能记得阿乐?”
殷裔笑了,这一笑,真的如万物复苏般,让人只觉得心头一暖。“本来该忘了的。可阿乐在我心中,比我自己的xìng命还要宝贵,若真的忘了她,我活着亦如死了。这些你不会明白的,你之所以求娶阿乐,不过是不想输给我罢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欢喜阿乐?真的想一辈子和她长长久久的相守?”
“我,我自然是欢喜她的……”
“楚溯,你撒谎。你欢喜的,不过是阿乐与殷裔纠缠不清的名头罢了。娶了阿乐,便如强占了殷裔的女人,这会让你觉得心里满足。”
“那又如何?我是楚君,平乐现在是安乐公主,我就算当殿悔婚,你以为你们能平安回晋。殷裔,你即这般在意她,为何不在中途带她离开,却偏偏要把她送来邺城?”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是不是只在意阿乐的脸?实话告诉你,我是在意的。”听到殷裔此言的平乐,身子不由得一颤。殷裔感觉到了,握着平乐双肩的手臂加了加力,让平乐不得不再次抬头看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