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相偎
还有一个原因,平乐没有说。
为了这个孩子,他每日浪费内力帮她安胎。这般的消耗下去,他的身子如何吃得消。舍与得?从来难以计算。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命运弄人,躲来躲去,逃来逃去,似乎也难逃既定的厄运。
如果按前世算来,她还有不足七个月可活,如果一切按上一世那般,这孩子虽险,此时却不会有险。可一切,真的如上一世吗?
孩子来临时,她便会死去,孩子也会随着她一同离去。
心其实很疼。
平乐不知道自己这般努力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她必死的结局,老天为何让她重生?
可她争了,努力了,最终却还是落个这般结果。
平乐的话让殷裔久久沉默了,她不要他的孩子。她说,殷裔门高,生殷氏血脉的孩子不是福,终成祸。她的话其实很有些道理,可他就是觉得心闷闷的疼着,这几天,他为她打理一切,哪怕她始终睡着,他也觉得心很安宁,从未有过的安宁,他甚至想,便与她呆在这里也是很好的。
可现实总是给他迎头一击。
深深喘息几口下,殷裔再次看向平乐。
“不管如何,身子总是最重要的,即便不想留下孩子,此时也不是弄掉孩子的时机,阿乐,你且听我一次,不管如何,保重自己。若这孩子你真的不想要,我们便不要……好不好?不要因为留下他或不留他而弄坏了身子。”这算是……祈求了。
平乐听着,心木木的疼着。
为什么到了时此,他反而一副对她深情似海的模样。偏要到了事情无转旋余地之时……到了这楚国边境,到了她即将嫁楚溯为妃之时?说什么孩子不重要,只要她好好的。孩子或留或舍,全凭她意。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可迎上他略带祈求与软弱的目光,平乐无论如何无法拒绝,最终,平乐点头。她告诉自己,便当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还抱着以前的想法,当孩子当成唯一的亲人相待。
说不要这个孩子?许当初有过这个想法吧,可孩子己经两个月了,便这么乖巧的呆在她的腹中。己经让她觉得他是无法割舍的存在。即便明知。留下他,会有更大的灾难等在眼前。
“好。留下他。”最终,平乐说道,殷裔似乎舒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平乐再次开口。“只是,不准你再浪费内力,孩子是留是舍,全看他的命数。若真的命中注定他无法来到这个世界,我亦接受。”
平乐的坚强,总是表现的那般掷地有声。
虽然她此时一副风一吹便会倒的柔弱之姿,可殷裔知道,她不是在说笑。她在告诉了,若他真的再违背她的意愿。用内力助她安胎,她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孩子。若论起狠,殷裔对平乐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可以眼睁睁看他拥着旁的女郎,而冷眼旁观。她可以在心中明明欢喜着他时,抽身而退。她可以在明知他许是出了意外时,不闻不问,任由他继续被误导着,哄骗着……
她的狠,从来是决绝。
可这份决绝,却又让他心疼。“好。”殷裔终是就下。
平乐的心一缓,觉得异常疲惫。见到她面lù倦sè,殷裔柔声道:“天带未亮,再睡会吧。”平乐点头,缓缓躺下,很快便觉入梦乡,殷裔却是无法成眠的,看着洞外微微泛白的天,他不由得握了握拳,不管如何,他必护她们母子平安……
第二日,平乐当现殷裔的脸sè果然好了些,虽然还是苍白的,却不再泛出那般让她心悸的惨白之sè,看来,这几日他每每深夜都会用办几为她调理身子,这人……平乐不知自己到底是该恨他多一些还是该暗骂他痴傻多一些。
有些事,不能追究,一旦追究,定是伤心伤肺。
自那日后,殷裔每日出去的时辰更多了些,带回的果子也比以往多了,平乐偶尔有剩,殷裔会默默将果子吃尽……渐渐的,平乐的食量似乎越来越小,剩的果子越来越多。
终于,殷裔察觉出不对。
“阿乐,你哪里不舒服,为何每日吃的那般少?”
平乐现在还很是羸弱,手脚无力的她还是无法起身走路。只是那张小脸,却是比几天前平静很多,似乎一切她己认命,己接受,便是这幅镇定的态度,让殷裔的心中总是闪过几分失落。
如果他们能像以前那般该有多好,她会柔声唤他‘五郎’,会与他谈天说地,会为了他,奋不顾身的勇闯殷氏,终究,他们无法回到过去了。
平乐摇摇头。
“每日里除了躺便是坐,哪里需要吃那么多……郎君,我们被困在这里几天了?他们该来寻了吧?”
“七天。”殷裔答。
平乐点点头。“七天了,他们该是快寻来了。郎君,出去后,便当崖底之事当成一场梦吧。阿乐马上便要嫁给楚君溯了,郎君也有了心上人。那个青青姑娘看似真心欢喜郎君,郎君好好对她……”
这算什么?
绝别吗?她告诉他,这七天,她会当成一场梦,哪怕她知道,孩子是他的,哪怕她己了解,他依旧在意着她,很深的在意。
“阿乐,知道了一切,你还是要嫁给楚君溯吗?”殷裔问道。
平乐点头。“两国联姻,自是不可儿戏。我自然得嫁给楚君溯。”“便是知道肚中孩子乃是殷氏骨血,你也没有犹豫过吗?”其实不必问的,平乐做事,向来言出必行,她即应下,就算艰难险阻,也无法别其改变心意。
就像她在意他时,明知殷氏是龙潭虎xué,她依旧敢闯。
就像她放下他时,明知一去便是天涯海角,或许永不再见,她也依然头也不回的离去。
平氏阿乐,便是这般敢做敢当的女郎。
“为何要犹豫,孩子是谁的很重要吗?殷裔,孩子是你的,说实话,我有些心慰,第一公子的孩儿,生的必是不差,总好过孩子的父亲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郎君。可是殷裔,有些事,一旦错过,便是一生错过。我们……
我们这样的结局很好。天长日久的相守?那是话本里拿来骗无知女郎的,哪有什么天长地久的相守,相看两厌倒是时有发生。若早晚会落过那般结局,我们这样平静的分手其实很不错。何况我还有个孩子可以‘睹物思人’……”说到最近,平乐语调轻松。
殷裔再次沉默,最近他沉默的时辰尤其长。
当夜,平乐如往常那般睡在火旁,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尤其冷,冷得她牙齿打颤,朦胧间,有声音唤她,她不知自己应没应,只觉得脑子沉的仿佛抬不起,眼睛更加累的睁不开。
就在她最最难过之时,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暖意瞬间将她笼罩。在源源不断的暖意中,平乐的呼吸缓缓平稳,潮红的小脸浸出一层汗意……这一夜,平乐虽的不安稳,时模糊,时昏睡,这一夜,殷裔整夜未眠,便那么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发现她冷,马上把他揽进怀里。片刻,她又全身发汗,他又用沾湿的里衣为她擦拭。
一夜,虽有惊无险,却真的吓到了殷裔……
平乐大着个肚子,又数日未得好眠,未吃好食,本就体虚,却在深夜突然发起热来,这热来的来势汹汹。
殷裔真的害怕她便这么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便这么带着他们的骨肉永远的离开他。
直到第二日太阳高高升起,平乐的热度才真的降下,殷裔长吁一口气,将半湿的中衣穿好,又将唯一的一件外袍盖在平乐身上,这才起身去寻吃食……
就在他们陷入崖底的第八天……
终于,有人寻来了,周悠带着一队人寻到他们时,队伍里的人一个个都显得万分狼狈,可见他们如何的跋涉才寻到这里。
见到她的瞬间,天地仿佛亮了,所有郎君都lù出喜悦的笑容。
周悠上前。
“阿乐,你还在人世。甚好,甚好。”
“是,甚好。”平乐笑着点头。她笑着说甚好,可怎么能好呢?
深崖,受伤,无食……便是神仙,也无法在此处生存下去。可周悠觉得平乐这甚好说的是真心的,甚好?因为有殷裔在吗?所以再苦,再难,她也觉得甚好。
转向看向殷裔,周悠深深一躬。
“多谢五郎出手相救。”
平乐轿子跌落的瞬间,周悠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轿子落下深渊。虽然很多护卫都觉得平乐凶多吉少,就算有随后跃下的殷裔,也难有生还的机会。
可他不相信,那般一个花般的女郎,怎么会死于非命。何况殷裔既然敢跳,自是对自己的功夫有信心,他堂堂殷氏嫡子敢为平乐奋不顾身,难道他会输给他。
就算所有人都说无望寻到,他也不会放弃。
日复一日,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
殷裔微微挪了挪,避开周悠的大礼。“救阿乐,是我的事,不需九郎言谢。”“五郎错矣。我们同为送亲使,保护好公主,是我们共同的职责,五郎功夫高强,在下佩服。只恨在下自幼体弱,确是习不得武的。见阿乐跌下,只能着急,却无办法救她于险境。五郎,多谢你。”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