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当着许宗扬的面,鲁约里也根本不买越南方面的帐,他扬言法军早已经完全切断了中圻与南析之间的联系,割让不割让南析的三省那不是越南自己说了算了。至于赔偿的银两,那更是一文钱也少不得,要不是因为事先考虑到了越南穷,按照从前跟大清的谈判方法,他至少也得跟阮福莳要上个几万万两才肯罢休。
一方趾高气扬,一方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几天过去,谈判毫无进展,以宗主国代表身份主持调停,却一直懒得说话的许宗扬也急了。他怒斥鲁约里的脑子里毫无一点儿的法律意识,老百姓都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堂堂的一个将军居然连这种道理都明白?尽管双方的冲突事出有因,尽管当地采取的那些无视人权的行为曾经给法国带去了不应有的、令人遗憾的灾难,但是法方没有进行有理有据有节的外交斡旋,就不顾天朝政府的一再警告,而直接武装进入这里的行为,完全是对天朝的主权的恶意挑衅。作为宗主国的天朝政府,在没有与越南地方政府事先沟通的情况下,都不会派兵恣意进入自己的藩属国,你万里之外的法国人有什么权利这样地胆大妄为?而且,在阮福莳政府已经赔偿了你一百万两白银之后,你们居然还敢当着我们的面提出割走南析三省,这是把我们天朝政府当成了什么?至于说到鲁约里提出来的因为阮福莳使战争进一步扩大化,引起了法军更大的伤亡,也就理应增加额外赔偿的问题,许宗扬更是显得怒不可遏。
哦,你侵占了别人的地盘儿,别人起来打击你到成了错误了,这是哪家子的理?另外,参加反攻作战的越军被你法军全歼,死伤狼藉,这些人的损失又该找谁去赔偿?
面对许宗扬的种种愤怒指责。鲁约里辩解称,法军在全歼了前来挑衅的越军之后。正是出于解救那些遭受阮福莳政权欺压地人民,才会在南析展开一系列的军事行动。他们地行动不是主动采取的,而是接受了广大丧失了自由的人民的请求,顺应了民意。鲁约里在这里还特意提到了那个叫阮灵遇的流民首领,并在征得各方代表同意后,请那个阮灵遇当场作证。
据阮灵遇声称,他和他的手下大都是八十年前越南西山暴动参加者的后人。而他本人就是当年西山暴动地领袖阮岳、阮侣、阮惠三兄弟的嫡系后人。他们的祖先在领导着广大受苦百姓推翻了残酷欺压他们的腐朽的大黎朝之后,就被阮福莳的祖先借用法国人的势力加以凶残的镇压,成立了现在这个所谓的大阮朝。而他们这些当年参加过西山暴动者的后人,同样跟祖先一样,遭遇到了空前地大灾难,被迫躲入深山与野兽为伴。为了争取自由之身,他们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完阮灵遇等证人声泪俱下的控诉,鲁约里表示,正是为了要保障阮灵遇等为了自由而奋斗的人地利益不受侵犯,法军才不能撤离。而他向阮福莳索要的另外两百万两银子。也不是要带回法兰西,而是用来解决类似阮灵遇等一大批人的安置问题。
仿佛是为了证实鲁约里的言论之正确性,就在这天。土伦港涌来了数千请愿的民众,坚决反对已经分崩离析的南析诸省重新接受阮福莳地统治。
参加谈判的主角,阮福莳派来的那些谈判大臣们都蔫头耷拉脑了,结果以后的几天就成了许宗扬和鲁约里之间唇枪舌剑,谈判中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除去“虎门号”,土伦港的港湾子里双方的战舰甚至都有摩拳擦掌之势。不仅如此,此后的几天,由琼州、台湾还陆陆续续开来了天朝红海军的一支支舰队。不论是躲在百里外顺化城内紧捏着一把汗地阮福莳,还是鲁约里,都得到了林海丰关于“不惜与任何人一战,也要维护天朝主权完整”地豪言壮语。
在这种情况下,艰难的谈判终于有了结局,“……自停战协议生效之日起,法军必须无条件完全撤出越南。为了确保阮灵遇等民众地权益不受迫害。由天朝政府派员监督。在原嘉定省成立北贡地方自治政府,越南方面负担北贡地方自治政府开办费用一百万两白银……”
一场巨大的危机过去了。阮福莳尽管跟以前一样,仅仅在兴奋了短暂的时间之后就又难受的不得了,可他总还要叫声侥幸。从前面参加谈判的大臣那里,他已经得知了天朝政府与法兰西政府是友好军事同盟的关系,而这次,那位就在土伦港一直深藏不露的林委员,居然能为了他而不惜宁愿与法国人一战,这种豪迈气势他没有,他估计别人也不会有,要不然的话,法国人也不会一直在他这里闹腾到今天了。
所以,这回阮福莳没有像对待当年帮着他扫平匪患的陈宗扬的那些红军部队那样,吃饱了就骂厨子,而是赶紧自己当了回“厨子”。和平协定刚一达成,他就迫不及待地亲手张罗着要举行一个最最隆重的盛宴,邀请那位还在土伦港的林委员来顺化,为林委员接风洗尘。其实,他是想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要好好拉拢拉拢那位林委员,他太明白了,要是能有林委员这样的大腕儿人物今后一直给他撑腰,他就可以舒服舒服地过上一辈子太平的好日子了。
然而。令阮福莳没有料到地是。一连几拨跑到土伦地轰轰烈烈地邀请队伍都是空手而归。林委员没来。
林海丰没有时间。也根本就不想去顺化见那个龌龊地阮福莳。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像他跟李秀成、黄再兴等人说地那样。“陈宗扬地部队流血流汗帮了他。这个混蛋连个感谢地屁都不会放。我这个时候去他那里。那些倒在这片土地上地红军将士该怎么说我?”
林海丰现在是该回天京地时候了。临行前。他把许宗扬地舰队留在了土伦。他这一行人马转乘上了由台湾赶来地迎接舰队。当然。他没忘了指示负责监督成立北贡自治政府地许宗扬。将他从阿里国那里收到地折合白银二百万两之巨地黄金。大张旗鼓地转交到了顺化地阮福莳手里。以资助贫穷地阮福莳政府。
没有请到林委员。却得到了林委员赠送地大批黄金。阮福莳真是一忧一喜。而这个喜显然就更大于忧。法国人逼走了他一百万两。如今却收回了两百万两。这种便宜有多大是个人都明白。阮福莳望着那成箱金灿灿地黄金之际。心里甚至偷摸在想。要是总能有这样地便宜占。法国人就是再来一百次那也无所谓啊。可怜地阮福莳。却没有去考虑。在这成箱地金子带给他无限喜悦地同时。是不是还能带给他更大地灾难?
不想把带回来地黄金占为己有地柳湘荷。对于夫君那么大方地将大部分地金子送给了阮福莳却是很不满意。因此。当途经台湾做短暂地停留期间。与恰在台湾巡视海底电缆铺设工程地东南军政公署主任林万青。及新来主持台湾省政务地郝立宿。台湾督军红二十九军军长林元勋等地方军政官员坐在一起。听到他们在谈及他们为了台湾地眼下发展是如何精打细算。中间还有人吐露出有时手头上会感到有些拮据地时候。柳湘荷免不得又用一种奇怪地眼神儿看了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愁地林海丰一眼。她弄不明白。带回地那些钱干嘛不全给这里。却非要拿出了大部分去打狼。
“全国都在重建。到处需要钱。能不向天京再伸手地时候。还是尽量不要伸手。”林海丰望着林万青和郝立宿等台湾地官员们。笑了笑。“当然。天京也会适当地加大对你们地支持。眼下。你们地铁路局、煤务局、商务局尽管还都是刚刚开始启动没有多久。基隆煤矿、造船厂、樟脑专卖局、军械厂、机器锯木厂等一批工矿企业也才即将或已经初具雏形。但这就很好。在大家地共同努力下。我看用也不了多久。等到你们地这些工矿一旦全部发挥了作用。那你们地日子可就好过了。”
“林委员说得对,”郝立宿看看林万青,又看了看自己的那些同仁们,“无论是天京的杨委员长,还是东南军政公署,都给与了咱们极大地支持。要说起钱来,那是给多少也没有够得时候,除非天朝哪一天能把咱们全都养起来。我估计就算是有那么一天,大家也未必就会全都满意。所以说,还是要更多地依靠自己的力量。譬如樟脑,我来的时间不长,但是通过简单地了解,就得知这种珍贵的药物资源,无论是在光复前还是在光复后,都没有被很好地利用起来,以至于走私的现象还是非常严重,这简直就是守着金山在要饭。”
听郝立宿说到这里,林海丰禁不住瞅了眼林万青。
林万青被林委员看得脸色有些微红,“郝总督说的问题存在。台湾光复后,元勋暂时署理台湾的一切军政事务,由于把目光都偏重在了土地改革和整饰防务上面,直到去年才开始成立樟脑专卖局,将樟脑的生产全部收归国有。但是由于过去遗留下来的那些买办和走私者贼心不死,再加上不少人因走私樟脑得以致富的感染,樟脑走私现象还是时有发生。当然,台湾的事务做得不尽周全的还不止这一样,正是由于一系列问题的发生,所以……所以我们才会请求台湾建省。”
林海丰点点头,目光又盯上了已经把头埋得深深的林元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