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绵亘两百余里,“山南有长岭,岭上东西有通道”的乌岭山,既是翼城、浮山与沁水界山,又是古来河东与上党之间的一道巍然屏障。乌岭主峰佛爷山,迤南呈“人”字形将整座山脉分为了东西二岭,西者称西乌岭,东者称东乌岭,二岭之间的河谷即为浍河的源头。由于这二岭一谷的高程反差,天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陉口,陉口左旋右盘,上下回环,形势极其险峻,成为东西交通的锁钥及军事上的重隘。这就是“乌岭关”。
《左传》文公十七年(公元前六百一十年)记载有“晋侯菟于黄父”,宣公七年(公元前六百零二年)还记载有晋侯与诸侯“盟于黑壤”,其中所说的“黄父”和“黑壤”,指的就是这座乌岭关。只是由于后来的北朝宇文周讳“黑”字,这才易称为了“乌岭”。
如今,这座铁壁雄关,却仅仅是在风尘仆仆、轻装匆匆而来的天朝红军一个小憩的工夫里,就迅速易手。大队的红军将士迈动轻快的脚步,穿过还弥散着硝烟气息的险要关隘,扑向浮山。
“好山色!”与杨宜清并肩走来的红四军军长叶芸来,当看到正在路边迎候着他们的红十四师师长石玉的时候,没有对这位一拳就捣开了这座雄关的前卫师师长说上一句夸奖的话,却是在迎面扑来的那一阵阵沁人心脾的爽人凉风中,环顾四下,发自肺腑的一声赞叹。
石祥桢带着红二方面军总部跟随红二十二军主力抵达了潞安的府城长治城下。出城迎接他的,不仅有红二十四军九十六师的副师长唐日荣、还有那个在平陆起义的曾传理。
“禀报石总,一接到方面军总部的指令,我们就迅速以留守的一团习秉勋部为主力,又集中了潞安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出襄垣向北夺取了沁州,作为大军北进的前哨阵地。”唐日荣说着,又一把拉过来曾传理,“曾指挥不仅是在这次的行动中,就是在安定潞安府各地的行动中,也都是功不可没。每到一地,曾指挥总是对那些摇摆不定的满清各地官员现身说法,争取了不少满清的官员及地方练首。”
“好啊,好啊!”石祥桢亲热地拥着曾传理一起向城里走,“曾兄的功勋我早就听得灌满了耳朵,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呵呵,我记得咱们行营的曾参议,为了曾兄可还特意寄信给我,叫我不能亏待了曾兄,其实意思很明白,就是叫我好好封赏曾兄一个官职。曾参议虽然是一片善意,但还是呆板了那么一点儿。官职不是依靠谁的恩赐得来的,而是要凭借自己的真实本事,正所谓能者多劳嘛。哈哈……你看看,依照曾兄你的战功,以及对天朝所表现出来的忠诚,那还用别人来提携吗?”
“呵呵,石总,曾指挥这心里一直可还有那么一些不满呢。”
“哦?”石祥桢扭头看看身后紧随的唐日荣,依然笑着的脸上,眉头微微皱了皱,又转向曾传理,“这是谁这么不长眼,竟敢招惹咱们的大功臣生气呀?说说看,我来替你出气。”
“没有,没有……唐师长是在取笑我哩。”曾传理看着石祥桢的那个认真劲儿,心里顿时一阵的火热,赶紧连连地摇着手。随后,又吭哧了半天,可到了也没有说出什么。
石祥桢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瞅了瞅曾传理,又回头用探问的目光看了看一直在后面偷偷地捂着嘴,吃吃发笑唐日荣。
“石总啊,曾指挥是不满意他的‘义军’称呼哩,”唐日荣哈哈地笑出了声,“他说啊,都跟随咱们天朝红军跑了二十多天了,这咋还叫义军呢?没准儿还得担心将来有人会‘卸磨杀驴’哩。”
“原来是这样啊……”石祥桢禁不住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抬手拍了拍曾传理的肩膀,“义军也是红军嘛,都是一家人,哪有彼此。既然曾兄不喜欢这个叫法,那还不简单,改改就是了。嗯……这样,咱们红军的一个团,就相当于你们过去的一个标,曾兄的义军从即日起就更名为团,直接归方面军总部统属。不过……这个团怎么称呼才好呢?”
“这是一支独特的部队,又不受各军师管辖,单独而立。我倒是有了个主意,干脆就叫独立团吧,怎么样啊,石总?”大步流星急急赶来的白晖怀,顺口接上了茬儿。
“总部独立团……嗯,这个称呼不错,”石祥桢上下看看曾传理,用力点点头,“就这么定了,回头马上安排人制作你们独立团的团旗。另外,我再从其它团里抽调些骨干力量,帮助你好好充实一下部队。怎么样,这回应该满意了吧?”
“嘿嘿……嘿嘿……谢谢石总指挥的关爱……”曾传理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眼睛闪烁的那种显然还是不尽兴的目光,却是自己的身上游动着。
他的这个神态,闹得石祥桢又是片刻的疑惑,不过,很快他就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来。他摘下自己头上的军帽,正了正帽子中央那颗阳光下泛着绚丽光芒的红星,然后,端端正正地戴在了曾传理赤裸着的,后面还垂着一根大辫子的头上。
“曾兄啊,眼下后方供应一时难以全部跟上,你们团里兄弟们的服装也就无法马上更换下来。其实,穿什么无所谓,关键是要在心里时时刻刻地装着咱们的天朝。不过嘛,曾兄既然是如此的热爱咱们天朝红军的服装……呵呵……我看咱俩的身材还是差不多的,这样吧,回头我就叫人把我行囊里那套换洗的衣服给你送去,只是稍微旧了些,曾兄不要嫌弃就好。”
“谢谢总指挥,传理……”曾传理这次的眼睛里闪现的是无比的满足。他本来还想当着石总指挥的面,好好地表示一下自己的决心,可转念一想,还有什么能够比在以后实际中的行动表现更来得真诚呢?他不想再说什么,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石祥桢又重重地拍了拍曾传理的肩头,随后把目光转向白晖怀。
“石总,前锋部队已经直接赶赴沁阳,其他各部稍作休息后也即刻陆续开进。另外还有,谭体元、张宗禹两部传来消息,他们的前卫也已分别抵达长子和韩店……”
“好!”听完白晖怀的禀报,石祥桢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一指白晖怀,笑到,“本来是不想叨扰唐、曾两位兄弟的,可如今一看,不叨扰还真是不行了呢。走,咱们就去他们那里,好好喂喂咱们这缺少油水的干瘪肚子。”
石祥桢其实只是一个说笑,在唐日荣和曾传理这两个“地主”那里,他们简单地用了一顿比较起行进途中来,那绝对可以说是“极其丰盛”的午餐,即离开了长治,当然,他还带走了曾传理。
不过,在他们的东北方向,此时的韦俊和赖裕新两军却是甩开腮帮子,在忙乎着“大吃特吃”。
安阳、邯郸战役结束后,仅仅经过几天的短暂的修整,韦俊麾下的红二十三军就自邯郸、广平、武安出师,继拿下沙河之后,迅速北指,闪电般包围了顺德府城邢台。
自从金田投身太平天国大业那一天起,韦俊久经战阵,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即便如此,攻城的战斗刚一开始进入炮火准备阶段,连他自己都还是为这次天朝红军展现在邢台城下的那种气势所震惊。强大的天朝红军炮兵阵地上,新缴获的俄国造火炮一排排、一片片,欢畅的、震耳欲聋的怒吼震天动地。一眼望去,仿佛整个的邢台城完全都被湮灭在了硝烟之中。
“打,给我狠狠地打,一直打到他们寒了为止,看看他们谁还敢在老子面前瘦驴拉硬屎!”呼啦啦迎风招展的军旗下,韦俊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子,神采飞扬。
摄于天朝红军的巨大威力,同时也想借此难得的机会利用太平红军这把锋利的钢刀,来替自己排除那个把自己看成是眼中钉和肉中刺的“李家军”,放弃了安阳、邯郸,率军一路退缩到邢台,不久前还在为自己当初的决断是多么的明智和及时而暗暗庆幸的瑞麟,怎么也想不到,天朝红军的步子居然迈的是如此之大。
在他看来,要想清剿掉鲁北的五万沙俄军团,以及在豫北除净大清的“忠实门神”李家军,那岂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纵然太平红军一个个都是钢牙铁骨,这两场恶仗打下来,即便就是不能把太平红军搞得伤痕累累,那总也得要崩掉他们的几颗牙齿吧?
所以,瑞麟不是搞什么积极地备战,而是悠闲地坐在邢台,抱着坐山观虎斗和幸灾乐祸的心思,一面扫听着东西两大战场上的态势,一面颇为耐心地等候着京城那边的调动令。其实,要是说瑞麟此时一点儿的备战心态都没有,那还真是有些冤枉了他。他也在时刻准备着,只不过这种准备,并不是针对着南边,而是身背后的正定。作为议政王奕忻和载垣的老朋友,他看上去悠闲地闭起一只眼睛对待南面的同时,却还在大睁着另外的一只眼睛,密切注视着正定方向的一举一动,他是绝对不允许那个墙头草似的惠亲王绵愉,作出丁点儿不利于议政王的事情来。
然而,残酷的现实还是又摆在了瑞麟的面前,这一次,他再度成为了太平红军手中的包子馅。他现在明白了,在太平红军的眼中,那些武装到牙齿、可以横行大清而无敌的沙俄兵们,就犹如粪土,发誓要誓死效忠大清王朝,与太平天国不共戴天的李家军,更是草芥。那么,轮到自己呢?前番被困,走投无路之际,那时还有胜保来规劝自己,老老实实投降,以换取自己的顺利北归,总算有个台阶下。可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