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东征,大家自然而然地又把焦点集中在了对待西洋各国的政策上了。
从林海丰接待布尔布隆的会谈纪要中,谁都知道林海丰如果主持东征,会对洋人是个什么样。这就又触动了天朝的敏感神经。韦昌辉尤其清楚,天王对林海丰的一些说法还是相当的不满意。既没有完全展现出天朝上国的宏大气势和神圣,还有处处恐吓洋兄弟的嫌疑。
林海丰一反常态,用坚定的语气,说着自己的想法,“我们必须要搞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信仰的上帝和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在这点上,无论我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事实都是这样。这是洋人的根本看法。在上海,我们遇到的不是打和不打的问题,而是如何能叫洋人明白,这个天下,必定是天朝的。”
韦昌辉想了一想,咳了一声,“其实,先和刘丽川部里应外合,消灭上海附近的清妖,和洋人和平共处,不是更适合于海丰兄弟的发展战略吗?再说,和洋人开战,我们是不是有把握必胜。”
“打仗未必就是树立敌人啊,”林海丰笑了笑,“有些朋友是必须靠咱们自身强大的武力,打疼他才能争取到的。现在我们的水师,相比起洋人的战舰来,的确还处于劣势,但他们毕竟数量有限。我们调集九江、镇江两处水师,大小战船两千只,和他们做好破釜沉舟一战的准备,洋人也就成了一只纸老虎。再说,东征也不只是几万军队自己的事情,他们的背后,还有着天朝千百万的军民做强大的后盾,这才是任何敌人热战胜不了的伟大力量。当然,洋人是不是真正到最后还能保持中立,这还是个变数。到时候,也许根本就打不起来,但咱们还是要立足于做好打的准备,总比措手不及要好。”
“如果万一打起来,即便暂时取得了对洋人的胜利,而他们不久再卷土重来,怎么办?”韦昌辉认真地问着,“那时候我们可是要内对清妖,外对列强。”
“暂时,他们没有和我们全面开战的这种能力,或者说是时机。”林海丰一摆手,肯定地说到,“英、法两国目前都卷入了对俄罗斯的战争,根本无暇顾及到这里。美国孤掌难鸣,断然不敢一家和我们开战。而几年以后,美国人自己的内战就够它忙活一气儿的了,至于别的列强,他们到时候没准儿还要乞求我们的帮助。”
“有个问题需要考虑,”杨秀清把茶杯子朝林海丰的跟前儿推了推,“正象老弟以前说的那样,明年英美两国要和清妖谈修约了,一旦清妖用修约做条件,争取洋人的援助,那我们以后的北伐就会增加困难。再有,就是如何对待上海的各个租界。”
“王兄说的有道理。”林海丰端起茶杯,“在清妖和列强修约的问题上,我们可以借用他们修约的机会,加大他们之间的矛盾。以咸丰的思想,他是不会轻易接受对方的条件的,更何况这次修约的条件比以前更苛刻。不过,也不能排除他破釜沉舟,寄希望于洋人的帮助。小弟以为,在这个时候,天朝还是该帮助咸丰一下,利用我们的力量,向列强施加压力,终归对待洋人的问题上,我们和咸丰还算是一家人。再说,清妖签定的所有条约,早晚还不是得咱们天朝最后来收拾。”
“这个道理我赞成。”杨秀清点点头,“不管到什么时候,内外总还是要分辨清楚的。”
韦昌辉心里哼了一声,什么“这个道理我赞成”,只要林海丰这家伙提出来的道理,我看你是什么都赞同。唉,看来自己想率军东征的这个事情,还真不好办。
“租界是个很敏感的问题,不动租界,就可以叫洋人保持中立,哪怕是暂时得也好些,正好给了我们在上海站稳脚跟得时间。再说,到明年他们和清妖的条约就到期了,不妨先搁置一下,到期再说。不伤和气。”他轻松地笑着。
“各国要和我们通商,当然就需要适当安置他们居住的环境,而且把外国人集中到一起居住,还便于管理。”林海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但是,地域要由我们来管制,可以租赁给一家、一户,或者商行,要和市面等价。而不是把一块儿地方划给哪一个外国政府,搞什么租界。为了叫国人看到只有我们天朝才是真正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政府,不要说是半年、一年,就是一天都不能等。租界必须收回,所有清政府对外的屈辱条约,天朝都不能承认。”
“这话我爱听,”杨秀清一拍茶案,“既然不承认那些卖国的条约,就没有任何商谈的余地。什么租界,那都是天朝的地方,我们愿意什么时候收,就什么时候收,管他谁高兴不高兴。”
“呵呵,还是海丰兄弟霸气十足啊,”韦昌辉笑了笑,似乎很随意地说到,“是不是在东征的问题上,征询征询天王的旨意啊?”
“不急,等全部安排妥当后,再去天王那里好了。”杨秀清摇摇头,看了看郑南,“宁王老弟,该你说点儿叫大家更心里有底儿的东西了。”
郑南笑了。他的军械所现在已经是个拥有冶炼、化工、机加工等行业,五千多固定工人的“大企业”了。尽管加工设备还很简陋,但除了枪械、炸弹、zha药等分厂,生产出数千只长短枪和数万颗的手榴弹、地雷外,为了东征的需要,已经开始了五○式掷弹筒、六○式迫击炮、水雷的制造工作。尽管所有产品的产量,到目前为止还很难令人满意,可是每当他想起当年八路军的骄傲,黄崖洞兵工厂时,总有一种满足感。他的条件相对八十年后的老八路来说,真是好多了。
当然,他心里实在还是感激他的前辈老八路们的智慧。在如今,他同样遇到了炮弹尾翼的焊接问题。不过,由于有老八路们的经验,他现在可以轻易地告诉技术工人们,采用“烧焊”的土办法。只要他把大致的步骤一说,聪明的工人们就会很快地实现他的意图。他们先用细绳把尾翼绑在弹尾相应位置上,在连接处垫一块涂有硼砂的小铜片,然后,用细煤泥包起来用火烧至铜片熔化,出炉冷却后再剥掉泥壳,尾翼就牢固地焊在炮弹的尾管上了。
工人们是聪明的,第一门掷弹筒刚一出来,有人就提出了如何做到精确瞄准的问题,郑南还没说呢,炮身的旁边儿,就被挂上了圆盘式的瞄准器,上面刻有0-90度的分划。这样,炮手们就可以根据指针尖儿在圆盘刻度上的位置,来灵活地控制掷弹筒的角度。非但如此,工人们已经考虑到了未来枪筒可能出现裂缝的问题,甚至提出了随军组建修械所,随时将枪筒分解,然后均匀的抹上油,在地上挖个坑,用泥土覆盖在上面,再用温火烤上几个时辰,来修补枪管因使用后形成的细小裂缝等办法。
郑南觉得,如果说自己指点了这里的工人们的话,那工人们也在无时无刻不指点和帮助、提醒着自己。工人们中间的能工巧匠实在是太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把老八路当年的八一式步枪,仿制了过来,改名为五三式马步枪,作为了红军第一代的制式准备。当然,这样做还有其便利之处,这种7.92毫米口径的步枪,全长不到一米,重量只有六斤半多,小巧玲珑。既可直接装备给骑兵,又可以加上折叠式三棱枪刺后,装备给红军的步兵使用。
“其实,战争的胜负,武器只是一个方面,关键还是人的作用。”郑南总是那么的沉稳,“不过,单从武器上看,虽然在炮火上我们还占下风,但是我们已经有了齐装满员的教导旅,红一军也有了两个短枪营和一个长枪营,和洋人陆地上交手,我们还是丝毫不会逊色的。所以,我觉得海丰说的对,关键问题不是打赢,而是如何能打的狠,一下就打怕他。长痛不如短痛嘛。”说着,他呵呵地笑了起来。
“看来你们都主张和洋人真打真枪地打了。”杨秀清看看郑南,又瞅了瞅林海丰,“看来这一战还是就得海丰老弟出征了,否则,这个红军和其他天军各部的配合掌握不好不说,单是如何制服得了洋人,也不是个小问题啊。”说完,他呵呵地笑着,瞟了对面的韦昌辉一眼,似乎是很随便的一眼。
韦昌辉嘴上嘿嘿地笑着,心里却是一震,别是东王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吧?
林海丰故意皱了下眉头,“唉,其实小弟是真不想去啊,我是想留下和宁王一起,把天京的工业赶紧抓起来。等到布尔布隆再次回来,咱们就能大变样喽。”他也和杨秀清一样,早知道了韦昌辉背后的小动作。
“你能断定那个布尔布隆一定回来?”杨秀清看着林海丰。
“当然,他想当英雄,呵呵,最关键的还是他需要我们。”林海丰愉快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