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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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梁叶发起了高烧,脸通红一片,不停的嘟囔着,好像是叫疼,又好像是在叫热,

  可怜的孩子一直在发抖,梁婶子抱紧他,可又怕碰着了梁叶受伤的右手,妇人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孩子疼,她也疼啊,

  梁桩也不是那副二流子的模样,沉重的紧皱眉头,不住的叹气,他做人再没用,也是一个爱孩子的父亲,梁叶伤成这样,他同样不好受,气恨的牙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姓黄的拼命,

  梁叶整个右下臂都肿的不成样子,就陈老头那蹩脚兽医的水平,能止住梁叶的血就不错了,至于发炎化脓,可不是他能医治的了的,

  “明天一早去镇上,”梁桩站起来,“去找好大夫,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叶子的手废了,”

  村子就在定融镇郊边,从村里走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村里人除了买些生活品,或者卖些剩余的粮食,一般不会轻易到镇子里去,

  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钱,

  梁婶子抹着眼泪,连连点头,“要去找大夫,”

  梁桩举起烛台,转身又进了里屋,他们家的钱都放在这里,一张老旧的木柜抽屉里,是梁家祖传下来的旧家具,也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

  梁桩把烛台放在柜子上,昏暗的烛光,仅仅能照亮这一小团地方,梁桩自己的脸都忽隐忽现的,更不提后面床上,黑漆漆的张青了,

  梁桩从柜子里翻出一块手帕,叮叮咚咚的,是铜钱的碰在一起的声响,

  货币,金属制流通物,

  张青墨黑的眼睛与黑幕几乎融为一体,望着梁桩被烛光拉长的影子,然后她又听到梁桩的叹息,很深很深,

  他们没有钱,穷的只剩几个铜板,

  梁桩没有心思注意张青,又把手帕包好,拿着走出了房间,

  “你明天先用这些找个大夫,我把家里的柴禾拖到镇上,看看能不能卖几个钱,”

  此时,梁桩终于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

  “我们连推车都没有,”这是梁婶子的声音,

  梁桩说,“实在不行,去求石大树,把他家牛车借给我,”

  石大树家是村里比较富裕的,家里有牛,田地也多,

  “他恐怕不愿借啊,谁家的牛不宝贝,”梁婶子哀叹,

  这个杀牛与杀人惩罚一样严重的年代,物质太匮乏了,

  梁叶一夜高烧不退,梁婶子和梁桩坐了一晚,未闭眼,

  第二天,天还未亮,梁婶子抱着虚弱的儿子匆匆往镇上去,而梁桩慢一步,他要清理柴棚里的柴禾,装了大两篓子,

  这时,他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张青,披头散发,站在他身后,让人看不真切她的眼睛,

  梁桩见到她,陡然想到,她岂不正好是一个好帮手,连忙把张青拉上前,“快背上它,我们现在一起去镇上,”

  不管张青是傻是疯,她至少是好苦力,

  张青看了看柴篓堆成小山包的柴禾,一声不吭,蹲下,扯住绳带,背好,梁桩也马上背好另一个,

  一大一小,一先一后背着相似的柴篓离开了家,

  梁桩带着张青先来到了石大树家,

  “大树,大树,”他站在院子外面,叫唤了两声,

  这时一个肚大腰圆的壮男人走出来,看到他和张青一愣,“怎么了,这是,”

  “叶子烧的厉害,去镇上医病了,屋里没几个钱,想借你家的牛车到镇上用这柴禾换几个钱,”

  该求人时候,梁桩也低声下气了,

  石大树自然已经听自己儿子讲黄夫子是如何教训梁叶了,心下本就有几分同情,又见梁桩和张青,尤其是张青,简直就是一个苦叫花子啊,

  头发乱糟糟的,都遮住了脸,皮肤又破又脏,露在外面的脖子泛着黑,不知多少天没沾过水洗澡了,

  石大树本就中意张青做自己儿媳妇,现下见到伶俐勤快的她变成这副模样,更是动了恻隐之心,

  “好,好,我这就去牵来给你,”石大树说完,刚准备走到院子解牛线,他家婆娘泼辣的声音就响起来,

  “谁准你借了,省省心吧,我们自己过得都苦不得,还把牛借给别人,”石婆娘不屑的扫了梁桩与张青一眼,心道窝囊废和傻子,“鬼知道是不是有去无回,牛可值钱咧,”

  “你这是什么意思,”饶是梁桩,也听出石婆娘话里的意思,他们家是穷,还是有骨气的,容不得被人这样辱骂,

  石婆娘斜了梁桩一眼,嘲笑,

  “我们走,”梁桩一把拉住张青的手臂,不借就不借,没有牛车又怎么样,他们自己背着,扛着,也要换回钱来,

  见梁桩和张青走远,石大树才对媳妇说,“你也真是,他们家现在多可怜,”

  “谁叫他们要拖上张青这个邪气的,我就说不错吧,这个孩子是扫帚星,沾上要倒血霉的,你看张家都死了,怎么就留了她,晦气哟,”

  梁叶的受伤,村里都传是张青害的,是啊,原本学得好好的乖孩子,怎么就突然顶撞了夫子呢,

  迷信的人们,可怜的张青,什么黑锅都被扣上,

  虽说村子距离定融镇不远,但真走起来,还是有些距离,沿途没什么好路,都是攘平的泥土,两边荒芜的很,几棵树歪歪倒倒,加上昨天刚下过大雨,地上泥泞的不行,人印,车印,牲畜印,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

  没一会儿,梁桩双腿上都溅满泥巴,累得哼哧哼哧的,额头上全是汗,背后也湿透了,喘出来的气遇到冷,变成白花花的,

  而稍落后他几步的小女孩就完全不是他这个状态了,

  背着一模一样的柴篓,可她的背挺得直直的,视线也放平,没有刻意注意脚下不平坦的路,每一步走的都很平稳,呼吸的声音轻不可闻,至于汗水就更没有了,

  沉重的柴篓于她是否轻松的怪异,但********担心儿子的梁桩哪里注意到这些,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终于有了人烟,越走人越多,也更繁华了,

  张青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城墙,以及墙上的文字,

  定融,

  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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