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六室住的女同志吗……好……知道……明白……有安排专人护理……明白……是……首长再见。”
前台的值班女兵放下话筒,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用内线叫来值班护士长,道:“……三零六室的病人,等级提升到橙色,鹰眼班二十四小时警戒,不过明面上保持绿色,毕竟苏首长和苏老爷子同时关照过。”
“呜呜……呜……”
“好疼……好疼……”
“呜呜……呜呜……”
“水……水……”
“呜呜……呜……”
“果果……果果……”
“呜呜……呜……”
噪杂的哭声钻入耳中,林安睫毛颤抖了下,皱了皱眉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但跟从前比起来,总感觉多了很多东西。
灰色的气体和白色的气体纠缠在一起,灰气由上往下冲,白气由下往上冲,相结合的地方彼此吞噬,灰气势大,但力弱,白气势小,但力强,总的来说,白气比较厉害。
林安愣了愣,眨眨眼间,打量四周,白色的房间,消毒水的味道,毋庸置疑,这是医院,但是,屋内只有一张单人床,就是她身下的,那么,哭诉声从哪里来的?
隔壁?
仿佛耳侧的呢喃细语,是近处呢。
鬼?幽灵?
眼睛都能产生错觉,看见什么灰气白气,听见幽灵的声音也有可能吧?
林安想着,心中一咯噔,喉咙有些干,觉得有冰凉的东西正侵入体内,拿手想敲敲脑袋,手背却一疼,一看,才注意到自己正在吊水,难怪觉得冷冰冰的。
换了病号服,只是没穿内衣,有些奇怪,而且内裤有些大,但总比没换比较好,身上的伤口都包扎了,双脚包裹成两个球,左臂竟然打了石膏,难道骨头断了?还天天提包,搬东西,也没见有多疼……
“呜呜……呜呜呜……疼……”哭声不停,软软糯糯的喊疼。
林安撑着手肘坐起来,看看吊瓶,还有半瓶水,忽视打架的灰白两气,打量四周。
虽然没怎么进过医院,但也知道医院是多人间的。
二十来平米的房间,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淡黄色的床帘拉得紧紧地,外面应该是太阳大好,屋内没开灯也很亮堂,屋子不大,空调冰箱电视一样不少,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束花。
该不会是以骗钱著称的贵宾间吧?
谁配的花束?跟领导讲话放主席台上用的般,种类太多,显得乱,外行。
很爱花花草草的林安暗自评价,为有些焉了的花束叹息着,扭动身子,看到凳子上的提包,连忙拎过来。
从买回来就没刷过的皮包,现在却亮得反光,手机在包里,还是自己的那一个,已经修好了,看来这世上还是活雷锋多。
手机信号满格,想想,拨了家里的电话,开扬声,等着接通。
银行卡里只有四万块,短时间公司不会开工,说不定会失业,倒是医保卡随身带着,不知道能报销多少……
电话一直不通,林安回神,看了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断了,继续拨,却发现根本打不出去。
林安皱了皱眉,把手机放回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脸瞬间变色。
不见了。
夜明珠,玉牌,甚至保留的水果种子,从地宫里带出来的都不见了。
啊!用大半条命换来的奖励竟然被人顺手牵羊走了!你拿了珠宝玉器还不够,把不显眼的种子都拿走算什么意思!
“小偷全都该枪毙!”
林安嘟着嘴,满心的不高兴,好在从笔套里发现两粒残存的种子,拍胸庆幸。
捏起两颗宝贵的种子,看见左手上戴着的几乎被遗忘的玉镯,摸摸,手感温润。
幸好这个还在,买了应该能换到建温室大棚的启动资金。
只是,上面的红丝仿佛多了些。
林安有些疑惑,想拿下来细看。
……
拿不下来。
这就怪了,明明当初戴的时候还嫌大,怎么会拿不下来?
想不通,也就不想。
“呜呜……水……要死了……呜呜……”
哭声更加清晰了,而且明显是右侧传来的,让人不由得心里发毛,林安轻喊:“别哭了。”
“呜呜……呜呜……救救……救救……”
“水啊……要水……
哭声更加热闹,开始喊救命。
林安无奈对空说道:“好吧,你们要什么?我怎么做才能帮你们?”幽灵也要喝水吗?东西可以用烧的,水烧了不就变成水蒸气了?
“呜呜……呜呜……”
“这里……这里……”
“是我……是我……”
林安盯着发声的地方,眼睛越瞪越大,猛地向后缩,张嘴就想尖叫,但被理智的右手快速捂住。
声音是从花束传来的,花束散发着淡淡的白气,跟周围浓浓的灰气比起来,那点子白气抵抗很像螳臂挡车,花朵们颤巍巍的,一朵朵呜咽哀泣,伤心得不行。
靠近,靠近,耳朵贴着。
“呜呜……呜呜……”这个熟悉的只会哭的声音是中央的那朵双生香水百合?
“疼啊……疼疼……”喊疼的正太嗓音是看起来挺硬气的黄色大丽菊?
“水啊……要水……”求水的萝莉嗓子是还挺鲜的粉色康乃馨?
那么,接下来是粉玫瑰、白玫瑰、四季青、薰衣草、满天星……
花能说话,是花变异了,还是自己变异了。
想起神秘的地下石室,空旷的大厅,拉肚子的果子和水……林安打了个冷战。
“等等,我就……”
“啪嗒。”
开锁的声音,林安连忙闭嘴。
一个白衣天使推门进来,身后拉着的架子车上有不少瓶瓶罐罐,朝林安微笑道:“您醒了?外面太阳正好,吃完药可以去阳台晒晒太阳……”
拉开窗帘,屋内顿时撒入一片金光,白衣天使利落的倒半杯子温水,再数了十来粒大大小小的药丸给林安,温柔的笑着说:“这束花是苏老爷子吩咐,苏首长亲自选来送给您的,几乎涵盖花店内所有品种。”
“啊……谢谢。”林安呆呆的道谢,发现自己还保持着耳朵贴着花束的傻动作,连忙坐直,慢慢的,慢慢的,脸红了。
吃完药,林安瞟瞟架子车上的药瓶数量,“不用吊水了?”
白衣天使看到林安的动作,温柔的笑了:“现在不用,您睡了两天,上午吊的是生理盐水,既然您醒了,半小时后吃饭。”
“嗯。”林安点头:“对了,苏老爷子就是跟我一起的爷爷吗?他现在怎么样?我能去看看他吗?”
“老爷子伤比较重,已经转去平京了,您不用担心,那里的医疗水平世界领先,不会有事的。”
“哦。”林安只能点头:“你叫我林安就好了,不用您啊您那么客气。”
“好,林安。”
“嗯,那个……”林安有些尴尬,手指揉着被角,抿抿唇:“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想问医药费,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这年头,医院是无底洞,睡两天,又是单人间,该浪费多少钱啊。
“预计要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
黑店!
林安愤愤的抬头,对上白衣天使坦然的眼神,撇了撇嘴,低下头,嘟囔:“我也没受多大的伤啊?住这么久不是浪费吗?现在安沙市是灾区,比我更需要住院的肯定很多……”
“您不同……”
“有什么不同?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没什么特别,唯一的特点就是太普通了,所以我应该把治疗的时间让给更需要的人,让给可以对国家产生重大贡献的人,让给辛辛苦拼搏在抢救第一线的炎黄军战士,让给……真的,就我这一普通人,浪费灾时宝贵的救命医药,而且是一个月那么长时间,不值得。”林安被一句不同给吓到,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还很诚恳的重点说明,自己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白衣天使唇角一勾,挺邪恶的笑了:“普通也好,不普通也好,这是军区的卫生院,苏老爷子关照,苏首长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顾您,您就放心的住着吧。”
部队?已经入瓮了?
林安急了:“哎,我真没什么事,手臂没什么事,就着石膏看起来吓人,脚更没问题,不信我解了绷带跳几下给你看……”真个弯腰扯绷带。
白衣天使摇头:“有事没事都是住,您歇歇吧,我去给您拿午餐。”
“我没钱,医药费付不了,还是让我出院吧。”林安使出最后的手段。
白衣天使在逆光中张开了黑翅膀,邪恶的笑着:“哪能让您自己出钱,这里是国家付账,再说还有个苏老爷子可以报销,尽管放心。”
白吃白不吃,白住白不住,付钱的是大爷。
林安翻了个白眼,不再折腾自己:“等等,帮我个忙,给这花浇浇水好吗?焉了多可惜,要不,再给我些矿泉水瓶子,我把花束分散,送给那些在医院养伤的战士也好发扬余晖。”
白衣天使照做了,又拿来十来个瓶子,为了剪刀跑第三趟,却脸不红气不喘,态度不变,微笑着问:“还有什么能帮忙的吗?没有的话,我去替你拿午餐。”
林安脸红了:“有,能再帮我提一桶水过来吗?”
“好。”天使不愧是天使,性格格外好,拎桶提了大半桶水,还特地送来了轮椅,微笑着说:“有事按床头的呼叫器。”
林安道了谢,把自己转移到轮椅上,用剪刀‘喀嚓喀嚓’剪去矿泉水瓶的上半截,弄了十来个简易花瓶,从桶里装上半瓶水,一束花分成了十六瓶,搭配的几片绿叶倒没地方放了。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丢开的四季青枝条一开口,林安囧了。
被灰气笼罩,下面的叶子掉了一半,只有尖头还有几丝白气,林安看它没救了才准备丢掉的。
“我觉得,我还能发芽,真的,不信你试试。”四季青坚持。
林安动了动嘴角没说话,拿一个瓶子出来,蹭到窗台边,弯腰用剪刀在一叶兰盆栽里挖土。
“小心……小心……”
“注意……注意……”
“碰到根了……根根……”
这一叶兰声音响亮,这也难怪,它身上的白气几乎冲出半尺外,让灰气无法靠近。
“啊,抱歉,跟你借点土。”林安觉得自己神经挺坚韧的,已经能自然的和植物说话了。
“可以……可以……”
“阳光,空气,泥土,养分,一个都不能少。”
“阳光,阳光,给你泥土,还我阳光……”
一叶兰唧唧咕咕。
林安一汗,这年头,植物都学会交易了。
挖了半瓶子松土,用包成粽子的脚把盆栽推到落地窗前,回头兑上一些水,给四季青安了家。
“养分……养分……要养分……”四季青贪婪的呼喊,似乎绿了些,尖尖上的白气也似乎多了一丝丝。
“我这里可没有营养水。”林安嘀咕,但是眯起眼睛,打量着植物表面流淌的青气,青气愈浓,离开表面就转变成白气,白气能阻挡灰气的侵袭,植物的生命力就更强。
伸出手,自己的手上也有白气,而且比植物耀眼得多,简直像油灯和灯泡的区别,往空中一抓,灰气逃无可逃,被吞噬成为白气。抓下一缕缕的白气送给四季青,看着它一点点变得强壮,叶片浓绿欲滴,顶上还抽出一片叶芽。
白气是植物的营养,当白气强盛时,可以吞噬灰气,同样作为营养。
传说中草木吸收天地灵气成精……
这白气,该不会就是天地灵气吧?灰色的呢,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