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魄,在仙境陌念手里,”就在我为她前半句话惊诧的时候,她又淡淡说出后半句更让人瞠目的话,“一魄,在我这里。”】
托钟离高超厨艺的福,每个人都吃得很撑,我最后一口米饭还停在嗓子眼,遂拍拍圆滚滚的肚皮,在钟离嫌弃的眼神中满足地离开桌子。
吃过晚饭很久大家都没有睡意,大概都是刚刚睡醒不多时的缘故,不过我说的这个“大家”不包括小麻花,他放下碗筷不久就早早回自己房间了。不知怎的,小麻花从吃饭的时候就突然气色不太好,饭后也没和我们闲聊就直接回去睡觉,当然,以他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就算脸色很好也不会和我们闲聊。看小麻花离开,钟离一点都不担心,他说小麻花因为失血过多,多吃多睡很正常。
钟离无意中一句话修正了我之前歪曲的世界观,因为我从前一直都认为只有三种生物才有资格多吃多睡——孕妇、猪、我。不过小麻花这个失血过多的症状可真是间歇性发作啊,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吃到一半就突然不行了?我非常没良心的猜测:莫不是钟离给我们晚上吃的这顿鱼吸人精血,只是因为我们血气足,所以失掉一部分也无感,但小麻花本来血就不怎么够用,结果被吸了些精血就撑不住了?妈妈咪呀,亏我还吃得那么热闹,钟离这到底做的什么鱼啊?怪不得我总觉得这个鱼的模样很怪异,之前没见过......秦汐淡淡看了小麻花一眼,并没说话,也未露出丝毫担忧之色,既然秦汐和钟离既都不担忧,想来也无大碍。
叶飘晚上吃撑了,吃过饭不久就出去散步消化食了,钟离和秦汐坐在桌前下棋,我本着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原则憋了好一阵儿,快憋出内伤,终于决定学习叶飘,也出去转转。这一转就转到那尊无头玉石像附近——这石像很奇怪,白天的时候看它,总觉得它从内到外散发着淡淡光晕,到了晚上才发现这尊玉石在黑暗中并没有发出任何光亮,只要离它远一些,它就会淹没在黑暗中,可当你看着它时,总觉得它通体是发光的,许是因它太过祥和而产生的心理作用。就好比很多人在看见佛像的时候,都会因心中不同而觉得佛会对他们露出或悲悯,或慈爱等各种表情。不过这样也说不太通,毕竟佛像有脑袋,这尊玉石像没有脑袋,鼻子眼睛都没有,哪里来的祥和表情的呢?
秦汐看到玉石像之后的神情久久在我脑海中挥之不散,这玉石像是我心中的一个疙瘩,我自然对它耿耿于怀,只不过因为上次睡在这里导致被蛇妖诱惑抓走,以后若没人陪同,我再也不敢如从前那般整日趴在这里钻研参悟了。
我遥遥看着那尊石像,一阵微风拂过,忽觉有人在耳边轻轻细语:“你若害怕,闭上眼睛就好。”蓦然回首,并无人迹,但就是这仅仅一个刹那,再回过头重看玉石像,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我到玉石像附近时,发现不远处已经坐了一个人,走到近处才意识到那个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几乎也要化成石像的人,是方才出去消化食的叶飘。叶飘在我的印象中最喜闹,老头总说他最怕我和叶飘碰在一起,我俩在一起总有一种能将人吵嚷致死的功力,就连笑声,都不似正常女子,而是有一种魔音灌耳的效果。可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个叶飘却总让我觉得有些生疏,她就坐在离我不远处,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眼神注视着石像,目光寂寥深远,口中哼唱的正是我梦中一遍遍出现的那首歌:“山有木兮木有枝,我于昆仑巅兮初见卿。千年不见兮思之如狂,惊鸿一瞥兮终不能忘。为卿采莲兮涉水,为卿夺旗兮长战,为卿遥望兮辞宫阙,为卿白发兮缓缓歌。翘首以盼兮不得见,问卿何若江山美人兮,闻卿已尸骨他乡......”
曼珠山居住多年,从不见叶飘有这般表情,我先前一直以为梦境只是梦境,就是梦中再清晰也不可能和真实混为一谈。有可能是人在现实中受过什么刺激,在梦中映射的假象,许是叶飘平日里给我的感觉太“天真烂漫”了,我潜意识里担心她“二”到性取向出现问题嫁不出去,才会把她在梦中变得多愁善感。可今日如实见了一把多愁善感的叶飘,我鸡皮疙瘩掉了三层,站在一旁只觉寒风飕飕。
叶飘唱了会儿歌,发了会儿呆,很久才发现不远处的我,尴尬和我对望一眼,咽了口吐沫,脸上飘出一丝奇怪的红,颇为艰难地解释:“我,我偶尔也会文艺一笑下,你懂得......”
“我不懂得。”我坚定的摇头,回答的嘎嘣脆。
我方才被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倒不是因为叶飘唱得不好,或者文艺的不是地方,只是因为我与她太熟,实在接受不了她不属于她的一面,就好比,呃,好比,让我怎么打这个比方呢?对,好比老头突然跟我说他其实是个女的一个意思。
不过叶飘哼唱的那首歌词中有太多感情,唱歌的人也饱腹深情,让闻者心碎,若说其中无事,鬼才会信。我坚信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表达效果,坚信有时沉默比出言询问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报她以微笑,也不言语。果不其然,叶飘与我“互笑”了一会儿,懊恼地揉了揉脑袋说:“这件事着实不宜现在说,因为一旦同你说了,我就忍不住想去救她,我本想过一过离开昆仑再与你说,你偏又长了颗这么八卦迫切的心。”
我一听有故事听,急忙亲热地跑到跟前同她坐在一处,叶飘却忽然问了句不挨边的话:“夙夜,你如今已经有三魂三魄了是不是?”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还是照实点了头。叶飘又说:“我今日同你讲完这个故事,明日你就离开昆仑山吧!这里太危险了,你的三魂三魄以占了你魂魄的五分之三,超过了半数,足以唤醒这里封印的所有妖魔。而且陌念应该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只是苦于你身边有我和钟离,所以不好当面来这里抓你。”
“为什么他要来抓我?我的魂魄不是不全么?怎么做复活上神的祭品?”
“当你的魂魄恢复到三魂五魄时,若使用禁术,就可将剩余二魄强行召回。你如今已有三魄,剩下的两魄也尽在眼前不必再找。陌念想要复生上神的心情迫切,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将你掳回仙境。”说罢,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就真的甘愿放弃秦汐么?”
“剩下的两魄?”我惊讶道,“在哪儿呢?我怎么不知道?”
叶飘指了指遥远的天际:“一魄,在仙境陌念手里,”在我为她前半句话惊诧的时候,她又淡淡说出后半句更让人瞠目的话,“一魄,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