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声笑道:“我若不同意,任你多少雨露浇灌几千亩良田,依旧不会有人能生下你们南宫府的长子嫡孙。有些东西,她不配得到。她不配得到而得到的东西太多了,总要有人替天行道,教教她做奴才的规矩。既然你们南宫府的主子无能,我就回来亲自教教她。”】
南宫绾月回到宫中大病一场,半条命都跑到阎王那里转了一圈儿,弥留之际,弘王曾说,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应允,就连这国家都可以拱手相让。绾月只是仅仅握着他的手,一直念着“不要离开我”,浑浑噩噩了多天才逐渐转醒。
谁料病情刚刚有了起色,她便提出了一个要求,天下哗然——她要回南宫府,以弘王废妃的名分,嫁给南宫洛做正妻。她说出这个要求时,弘王面色铁青,不置一词。
“你说过,无论我提什么要求都应允的,”她握了他的手,“小梅和我情同姐妹,她陪我从小到大,如今她去了,我不能坐视不理。”说到小梅,绾月眼中眼中含泪,自她来了宫中,变得女人多了。女子是水做的,她在南宫府被南宫洛塑造成了无坚不摧的坚冰,来到宫中的时日,被弘王慢慢融化回了水。
弘王沉默了很久,直到绾月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才缓缓道:“一定要如此么?”
绾月用力点了点头。
“如此你便释怀,开心了么?”
点头。
“你可想过孤的感受么?”
僵住。
“南宫绾月,孤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弘王起身,抽出被绾月握住的手,“你走吧。”
夕阳照进宫中,将弘王离去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直至消失,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南宫绾月一人。
他说,他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他是知道她爱着南宫洛?还是知道她来到宫中的目的?还是知道若不是因为小梅的事发生,她已存了想要和他终老的念头?无论知道什么都没有必要了,南宫绾月颓然跪坐在地上。
南宫绾月知道,就算弘王同意自己嫁回南宫府,南宫洛也不会同意。不过她有自己的办法。那时正好姜国的边境被酉西骚扰,两国长起摩擦,南宫洛的大部分兵力在外抗敌不能迅速调回。远水救不了近火,仅是都城的卫队连夜包抄,就足以让南宫家陷入窘境。南宫家虽然力可敌国,但从最近一段时间南宫洛对军队的调度就可以看出,他还没有逼宫的打算。当年她虽帮南宫洛杀了国丈,夺了都城的调兵符,但是国丈之死至今都是一个谜,如今若拿出调兵符,就承认了他南宫家对王室早有企图,对民心不利。南宫洛是个谨慎的人,在还没找到一个最稳妥的借口时,是不会拿出调兵符的。所以只要动一动都城的兵力部署,对他稍微施压,他就会答应这门亲事。
他是她哥哥,她了解他。
那几晚,弘王都没过来,她很久都没有自己睡过,晚上失眠,独自坐在镜子前练习自己的表情。一连数日食不知味使她消瘦了不少,眼睛都凹了下去,直到圣旨下达,南宫绾月的眼神中才又有了一丝神采。她又朝铜镜看了两眼,镜中的女子面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妖异的笑容。她对身边随行的人道:“我们走吧,回家了。”那个家字,被她咬的极重。
南宫绾月以废妃的身份嫁给了自己的哥哥做正妻,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儿,一时间满城风雨。不过很快这些留言都被用政治手段打压了下来,我问她是不是南宫家做的,绾月摇摇头:“我一早也是这样以为的,可后来才知道,是弘郎下了旨——但凡议论此事者,诛族。”
大婚那晚,南宫绾月一身大红喜袍站在坐在床边,自行揭了盖头,笑盈盈对眼前人道:“阿洛,你终究还是娶了我。”
那个男人无奈地看着她:“绾月,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别闹了,何必毁了自己的幸福来报复别人。小梅的死真的只是个意外,不关任何人的事,答应哥哥,不要为难筱筱。”
南宫绾月无所谓地笑了笑,开始解衣服:“天不早了,歇了吧。”
南宫洛尴尬地看着她,摸摸鼻子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我是你的妻,自是做妻子今晚该做的事。”南宫绾月忽然站起,闪电般的速度移动到南宫洛面前,水蛇似的胳膊勾紧他的脖子,“你答应过我,我帮你谋国,你娶我。不守约定是要受罚的哦。”她不喜不怒,阴晴不定,声音却带着诱惑,将身子紧紧贴在南宫洛身上,“为什么娶她?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我?我如今回来了,我们把她做掉,替小梅报仇吧。”她咯咯笑着,双手抚着南宫洛的背,下巴抵在南宫洛肩上,眼神没有任何焦距。
南宫洛猛地将她推开,咬了嘴忍着怒意。
南宫绾月一声娇笑,手指点了点南宫洛的嘴唇:“你不想娶我了?后悔了?你倒是给我个说法啊?许久不见,怎生扭捏的像个女子?”她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撒娇,却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你睡吧。”南宫洛抛下这句话,袖手离开。他离开时,衣袖划出了一个冷漠的弧度,将二人生生切开,南宫绾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走远。那些年,二人无话不谈的岁月算是彻底消散了。不过南宫绾月就连这表面平和的假象都不愿意留下,她回来,就是要拿回所有属于用她的东西,南宫洛想躲是不可能的。
第二日早晨,绾月去给南宫夫人上了早茶。南宫夫人很是忌惮她,连接茶水时,都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手,仿佛她是全府最大的瘟疫。南宫绾月并不介意,上过早茶就匆匆离去了,没有任何母女相见的温馨。南宫夫人是个明眼人,自从南宫洛娶了程筱筱,她就立即明白了自己儿子和义女中的猫腻,也意识到了依南宫绾月的性子一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所以当听闻宫中探子回报,南宫绾月与弘王感情日笃这种对南宫家不利的消息时,她也是十分欣慰的。可是她没料到程筱筱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梅得知程筱筱嫁给南宫洛为妾的时候,指着程筱筱的骂她良心被狗吃了。程筱筱一直以来被南宫洛娇纵坏了,脾气天大,又怕南宫绾月知道了要找自己麻烦。南宫绾月有多心狠手辣,程筱筱做她丫鬟的时候都是看在眼里的。气惧交加,程筱筱慌不择路,杀小梅而后快。直到小梅死了,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程筱筱跑到南宫洛那里大哭,几次晕厥,她有孕在身,身体状况自然也牵动了整个南宫府的心。直到南宫府上上下下保证齐心协力帮她瞒过此劫,她才罢休。程筱筱一根弦,觉得反正南宫绾月身在宫中也不能拿她怎么办,而且她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南宫家的人质,南宫家的人都站在她这一边,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南宫绾月以这种方式亲自回来了。
听说南宫绾月要嫁回南府,程筱筱十分有眼力见地赶忙搬出了月竹轩,不仅如此,还挑了一处离月竹轩最远的院落住下。南宫绾月回到月竹轩,将所有家具全部搬了出去,集中在院中烧掉,全部换新。院中大火纷飞,乌烟瘴气,整个府上却没一个人敢过问这件事,置够新家具的钱也很快拨下来。所有的人都知道南宫绾月这次来者不善,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是绕着她走,生怕不小心惹了麻烦。可就算所有人都可以绕行,惟独程筱筱躲不过,虽然南宫夫人怕南宫绾月故意刁难程筱筱,特意下了一道命令,说程筱筱有孕,免去程筱筱所有请安的规矩,好生在院中养胎。可是南宫绾月不会放过她,程筱筱既不来给她请安,她亲自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