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后崖无衣(解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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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崖壁人迹罕至,如同狼牙锐起,笔直的挺立与山门旁侧。山体洁白如玉,却在侧边稀稀疏疏的长了一排红松,仿佛是玉剑上的一道血痕,风一鼓,就会微微起伏,似乎细纹游动,灵动鲜活。

  只是如此看着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景,却是千佛岩最令众人憎恶的禁地。这里的气场似乎天生就无法融合仍任何一股力量,佛力、魔力,在此处一点生息都浸透不入,凡是修佛之人,来到此处,都是被剥夺了身上的力量,重新沦为了手无缚鸡之力之徒。

  从理论上说,长久闭锁在此处的囚徒,不是最后沦为废人,就是在长期的和气场侵蚀抵抗中,经过千锤百炼而愈加强大。只是从实际上说,千百年,还不曾出现一个幸运者。

  也许,不能如此武断,无衣大师很显然就是那个千万分之一。一个令人恨之入骨的异端。

  千佛岩山门移尊,可以说是超越生死的大事。原本的戒严令马上就被解除。一帮灰衣僧人低垂着头,合掌低眉,脚步匆匆的往千佛岩行进,途中遇到圆静师徒,却是面带惊惧地敬礼,然后更加匆匆的离去。看起来,圆静大师原本在众僧心目中的温和可亲的模样完全的变成了一种威胁。

  圆静大师淡淡瞥了一眼,渐渐不满与自己一步一步的行走,脚下发力一蹬,拔地而起三十丈,如大鹏展翅展开了辉煌璀璨的双翅,借风高飞。百余丈的距离也不过是几下呼吸就被他一掠而过,悠长气脉足显圆静修为的深厚。

  无墨却是先停下了脚步,一把抓住空中漂浮的一把空气,嘴唇蠕动,声波如针尖高频颤动着,尖锐的刺入他手中冤魂的内核。

  “说!”无墨目光冰冷,指尖发出薄薄一层银芒,一闪,手里的气团就缩小了一大圈。掌心内剧烈的挣扎痉挛,巨大的痛苦甚至令此物由虚幻逐渐的献出些许实质体态。“千佛岩出了什么事情?”

  痛不欲生的冤魂大声哀嚎着,“佛爷、佛爷,饶了小可吧!小可只是个可怜……啊……可怜……啊……好痛啊!!小可,没有,害人啊!!”

  无墨观察到身边经过僧人又惊又惧又怕又疑的眼神,感到此地不宜久留。暗中再运足一股妖力,威逼着手里的冤死魂魄,“少废话!把你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一遍。山里的你的眼目还少了吗?”

  他入山当日就注意到这个在后崖壁徘徊不去的冤魂,在一个没有丝毫原力的竟然可以靠着强大的偷窥的欲望维持着生机,足见此君对于探知他人私密的雅兴有多么的执着。若是平日里,还或许他会好声好语的蛊惑几句。

  不过现在他只怕是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同样的,暂时他还不想控制。

  “说,还是,不说!”借他人身躯灭杀散魂,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吧!无墨没有温度的目光瞥了一眼手里的气团,心思微转。

  那冤魂长久的在天地间流窜,对于气氛的变化早就敏感不已,根本不敢隐瞒,哆嗦着苦求道,“佛爷,小可……小可不敢有丝毫隐瞒。您和另一位锦袍大师刚刚离开,原本在您身旁的那一帮武僧们就浇油火烧了一间僧房,把里面的人统统烧死了,怨气都冲到小可的额前。只是山下有阵法遮挡,您才会没有察觉动静。那些僧人们不过是被吓到了,怕再被人活活烧死吧。”

  活活烧死了!

  无墨乍听之下,心神一震,不自觉的就放手让冤魂溜开,等到他醒悟之时,那鬼精早就潜逃的无影无踪,恐怕是躲到地下三百丈处不窝上几年是不会出来了。

  既然火已经开始烧了,那么就让我想办法添把柴火,让它慢慢的旺起来,然后……无墨按住胸口的轮回镜,脸上一点一点褪去惊讶和不忍的神情,心中重新开始谋划着,眼前的几步已经是超出了他预料的好,下手的人更是对于场面控制狠辣独断,如果应用的妥当,还真是一招在惊乱平定人心的极佳手段。

  他微微一笑,惨白的脸看上去有种奇怪的扭曲,伸手撕下衣襟一端白布。只见他食指在空中几下旋转,凭空竟然出现了一道漂浮的墨色细流缠绕着他的食指如细蛇般撒娇缠绕。

  以指尖带动墨流,笔走如飞,很快,清晰字迹宛如拓印般浮现在白布上,“令训警武僧把持山门,严防他人潜入。升原领头级僧者为督教,原班人马速上后崖壁维纪。不可延误!”

  “鹤舞天秋,结阵!”无墨饶有其事的端正眉目,挥舞手臂,原本的一团白布在他不知所谓的舞蹈下,集结抖动,变成了一只折叠的白鹤,扇动翅膀,往千佛岩大堂处飞去。

  无墨慢悠悠的走到后崖壁深处,后崖壁熟悉的气场令他心旷神怡。什么禁地,佛魔不存,实际上不过是妖力凝结过浓后,对于其他势力的抗拒罢了。不过,一座小小的佘山,竟然有佛魔妖三者力道纠缠,也着实古怪。

  他注意到原本半人腰高的红松,都被截断成贴地的苔藓。不,无墨仔细查看,贴近地面的红松平整的展开,树梢,树根都没有折断砍裂的迹象,反而有着一层厚实的高度,敲击一下,发出的声响也是坚实如铁。“没想到,这些红松竟然是被人用劲道活生生压成标本。无衣这个疯子的霸道,真的是越发强悍了。”

  只是今日的后崖壁全然没有往日里无衣大师的怒吼咆哮声,反而安静到似乎可以听见针芒落地发出的敲击声。

  快到当岩屏,转角就是仪式交接的拼斗场地。无墨已经可以听到华严尊者底气洪亮如雷贯耳的男声,丝毫不见一个活了超出五百年老怪的疲乏之态。

  “今日,只论能力高低,实力优劣。优胜者为尊,败退者为卑,任何人皆可尝试,但有死伤,皆为天命。”

  座下所有弟子纷纷窃窃私语,原本只有四大弟子才有的争夺机会,怎么突然间竟然变为了众人皆可,华严尊者什么时候如此通情达理?好奇之人往高台看去,只见华严尊者捻须高深莫测的笑着,微眯着一双眼,看不清他心中的计算。

  大约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众僧中一胆大者咬牙站起来,先是恭敬推辞,“尊者,这和山门法规不符,只怕是过于不妥。还请尊者慎思。”马上,其他的僧人恍然大悟,纷纷低下头,齐声道,“请尊者慎思。”

  华严尊者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盯住出言人,答非所问,“你是那门的弟子?”

  此人也颇有胆色,虽然被华严尊者的威势吓得背上汗水潺潺,但仍然是挺住了膝盖,没有软下去。因为过度用力支撑,不免说话时候刚硬了些,听起来,就满是不驯的口气,“苦喜大师座下长弟子无怒。”

  华严尊者上下打量了一下无怒,呵呵大笑着,对一旁侧立的圆静大师称赞道,“你手下总是有出色的弟子。这个无怒看来也是个好料子,不过还是需要打磨打磨。”

  圆静大师也回了个一模一样的笑脸,不软不硬的回答,“世尊教导的是,这些徒孙辈的还是生嫩,出言不逊处,世尊也就不必计较。苦喜此子一向是贪玩成性,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尊卑的,让世尊见笑。”

  “好个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却是至理名言。看来,圆静你的境界是大有长进。”

  圆静大师坦然道,“世尊过奖,弟子也是从座下近侍无墨处偶得,拿来献佛祖一笑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有深意的接触了目光,又同时移开。只是两人间电光闪烁、雷声交加的紧张气氛已经被这一瞬间的目光交接激发出来,弥漫到了四周的空气里,连呼吸都似乎变得必须要小心翼翼。

  “无怒,世尊的话不可置疑,山门法规本来就是历代世尊所设,自然可以由世尊更改修订,你毕竟是孟浪了。”圆静大师首先开口,斥责了一番,无怒机敏的认错拜地,对着华严尊者行三拜九扣的大礼,逼着华严不得不轻飘飘夸了他一句,然后就饶了他。

  第一战,圆静大师以苦肉计逼压山门僧人心目中华严尊者无上的权威,把他自己的声音和意见,不自觉的提高到了和华严尊者公开平起平坐的地步,甚至是略胜一筹。

  圆静大师,小胜!

  华严这个老不死竟然如此沉得住气,难道是手里多了什么王牌吗?还是他临时又请了什么外援?

  无墨揣测半天,山门中的几个入山口他早就设定了草物虫蛇之类的监视者,还未曾见有其他的大批人马闯入,难道说这山体内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道不曾?他自嘲一笑,又不是科幻小说,在没有足够的建筑体系、数学模型构建、没有完善的水泥钢精原料,甚至是连基础的挖土机,打钻机也没有,要想打通一条从山脚直通山顶的秘道,除非是哪一路的神仙昏了脑子,或者是高权在握者丧心病狂,单是凭着千佛岩门可罗雀的人气,简直是比让玉皇大帝跳脱衣舞还要不可思议。

  “没想到我山门竟然全是懦弱之人。连亲自尝试的勇气也没有,果然是不比当年啊!”华严尊者扫了地下众僧一眼,长叹道,无墨却注意到他的眼神在几个点上特意的滞留了几秒钟。不是枪手,就是一些头脑发热的笨蛋们!

  很快,重点关照过的几个人或喊或叫或是直接跳上台来,个个义愤填膺、振振有词,“尊者此言差矣,我等天罗婆娑族人从未有过胆怯之说。”

  “但求以杀正道!不敢苟活人间!”一个很明显是预先谋划过的口号被人喊出来。很快,又鼓动了几个性情急躁、自命不凡的家伙蹦出来,气势汹汹的呐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无墨差点失声叫出来,没想到,语言的通用性是可以超越空间时间的隔绝,而获得异窍同工的结果。

  可惜的是,这个原本可以在历史记载上留下浓厚一笔的原创人物,因为他思想的先进性,深深抵触了阶级统治的根源,圆静大师和华严尊者两人眼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缕杀机。当此人的口号像是瘟疫一般蔓延开来,马上要将‘水’煮沸之时,圆静大师伸指,遥遥的冲着那人兴奋发光的额头轻点三下。

  “过了!就不应当了。”圆静大师淡淡的说道,砰的一声,随着他的话音一摞,那个思想先进的革命者,脑袋像是一个涨破了的气球,脆生生的碎裂开,炸成上百块五颜六色的小碎片,把所有想要同时吆喝的人的嗓子统统炸成了哑巴。

  全场一阵寂静,只听见肉片骨碎如雨夹雪劈哩哗啦的打在地上,十分欢快的敲击着,然后,恢复死寂。那个没有头颅的身躯烫着血,普通跪在了地上,迟迟不肯倒下。

  华严尊者陡然间轻笑起来,拍掌对台上一帮面色诡异目瞪口呆的僧人十分慈祥的鼓励,“好!诸君才是我天罗婆娑族的弟子,不失血腥,不惧生死啊!”他又像是和圆静大师商讨一般,转头道,“你觉得呢?呀,我也忘了,自然还是要算上你们师兄弟四人的。无衣、叶锦、毅然、还有你,一向都是天赋出众又各有优劣,着实令为师头疼。如今也好,为师就放手让你们自己去凭实力定夺,也就算不上偏袒的恶名了。”

  圆静大师凝视着华严尊者,许久,扬起嘴角微微讽刺的一笑,平静说道,“回世尊。叶锦叛出师门偷宝擅逃,毅然勾结外贼屠戮同胞,只怕他们来此处,众弟子不会服气。”

  华严尊者瞬间瞪大双目,嗖的一声几乎是跳起来,指着圆静大师的鼻尖,提高了声音,“你,你在说什么!你说的,可是实话?”

  他看到圆静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铁青着脸,他强仍怒气坐下,圆静啊圆静,虽然我早知道其他两人若要阻拦你,也是万般辛苦,却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如此利落,简直是优秀的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华严尊者狠狠盯着圆静,心理简直是恼怒到几乎要暴走,不过毕竟是年老成精,很快就平静下来,一脸惋惜和痛恨的愤慨。

  “逆徒啊,逆徒。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将此二人逐出师门。”华严尊者一字一句道,“那么,也就是你和无衣了。想来,无衣在里面呆了三百年多的时日,只怕也甚为想念你。”

  他手紧握住兽牙雕刻的椅柄,挥手让身边的两个僧人拿着两把不同的小钥匙去开启山壁上的机关。原来这禁地的机关竟然是贴着地表建造的,两块看上去没有丝毫奇特的小包丘竟然是机关的大锁,将钥匙在同一时间贴合上去后,岩壁上发出铁齿因为生锈而缓慢摩擦移动你的尖锐的声响,仿佛是在每个聆听者从自己的骨头里发出来的哀鸣,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岩壁后面露出的是一个黑色深沉看不见一点光芒的洞穴口。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无衣大师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大家唯一了解的恐怕就是那时不时会出来啃噬僧人的魔兽,还有永无止尽般的悲鸣怒吼。

  所以,当众人眼中出现了一个神色疲惫,眉目清朗,眼角有细微鱼尾纹,长发披肩的男子,他瘦弱的身体半缩着,微微发抖,似乎风一吹就会散为灰烬,如果不是肩胛骨处露出一寸的铁锁,昭示着他的身份,仍谁都不会相信,这个头发惨灰,面色茭白,眼神有些散乱,脚步沉重但没有失去稳健的儒雅男子,竟然会是那个众人口中流传着的杀人魔王。

  他看上去,更像是个旅途困顿的书生学者,因为一时迷路而误入千佛岩的大会。也许是就不见人的缘故,他有些畏缩,站在洞口,靠着墙,贪婪的享受着外面的阳光。

  “无衣师弟,多年不见,你还是风采依旧。”圆静大师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奔涌的热血,还有咆哮着的几百年的怨恨,是他,是他,是这个男人!他想他死已经想了太久了,久到他才看见到这个男人,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佛力。

  无衣有些迟钝的看了看圆静大师,他眨了眨眼,微微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众僧愕然,华严尊者也不由得蹙起眉头,还来不及斥责无衣,众人的目光又被无衣回头的动作够过去了。

  无衣显然很依赖身后慢慢走出来的人,很不解的搔搔头,“他们,是,谁?”

  来人扫了众人一眼,扬起下巴微笑着回答,“敌人。是,要被你杀死的死人。”

  华严尊者死死盯住来人,满目的怒火几乎是喷涌而出,他要他们死!他们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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