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巧入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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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千佛岩的路十分隐秘,因为四周都是白沙,无法预知下一步究竟是陷阱还是坦途?美丽到死寂的环境,看不到边缘的色彩,浓密的白色在众人心中成为先是和非现实的一道界限,“生和死只是一步的距离。”小和尚背对着众人悠悠道,使得几个原本怀抱着欣赏心态的侍卫不由的心里发麻,白沙并没有他们眼中那么唯美,尤其是当沙中跃过的几只飞虫被低下突然冒出的墨绿色的触角拖下沙地无力挣扎时,四周一片安静。

  “不过是一些低级食虫花,还是幼龄,吃不了人的。”小和尚的声音和着沙地传来的咀嚼声,颇有些嘲讽的味道。

  一行人放弃了马匹、也放弃了豪华的车厢,徒步在沙地里循着一条看不见的道路行走。四周有着一层厚重的看不见的气压,而他们在小和尚的带领下就像是一窜游动的鱼群,灵活小心的在气压中游走,也许是因为空气的致密,导致了一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真空般的无声让人只能够感受自己心脏的跳跃和血脉的流动声,连脚步踏着沙地也发不出任何的接触声音。

  在一个看不见的通道中,感受一种隔绝了五官六识的沉寂,这不是一种空无,反而更像是密谋,是大事即将到来之前的沉寂。所有人不自觉的把手搭上武器,目光凛凛的直视前方。除了带领的和尚,没有人能够预料前面究竟是什么场景,从小和尚频率渐渐放缓的脚步声,全部人都相信,终点,即将在面前。

  千佛岩,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来不及作出反应,一阵高频率振动的音波就如同锥子狠狠的扎近众人耳朵内,扭转几下,绕着你的耳神经募得将它们绷紧拉直,然后一下一下锤击着你的耳膜。痛苦、尖锐、疯狂、绝望,都不足以形容从死寂到达狂躁环境的转折,全脑子都是这个声音,如同拔去爪子的狮子,甚至是比如绝境的恶龙,从灵魂深处挤兑出凝聚了所有情感的怒吼,恨,恨尽囚禁它自由的铁链,恨尽所有伤害它的生物,恨尽所有嘲讽它的生物,恨尽所有出现在它面前的生物,恨尽令它受伤的整个天地。

  华服男子反应迅速的点了身上的听觉穴位,同时出手如电,在众人反映前,也同时封锁了所有人的穴位。那小和尚奇怪的在耳边鼓掌弹指,还不停的掏掏耳朵,对于点穴的功效表现的十分惊异。

  他张嘴说了些什么,众人听不见,于是,他开始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重复这种极其滑稽的动作三四遍,才令人明白,他想说的是保持安静和小心,继续跟着他的步子走成一条笔直长线,不可以有丝毫的差距。

  侍卫们只是抽出一寸的刀身敲了敲刀鞘,在各自听不见对方的情况下表示遵从的意思。而尊贵的王爷一个眼刀已经让小和尚明确感受到上位者的鄙夷和贵气,除了耸耸肩膀继续做领头羊,他还真不愿意得罪这样的男人。

  一个人长期握着权利的刀柄并不可怕,一个人长期在血雨腥风的战场厮杀,身上皆是杀气也不可怕,前者只注重技巧和谋断,后者只在乎力量和刀锋,但是若有人从沙场里拼搏而出,放下刀剑后,同时能够在权利追逐中如鱼得水,那么这样的人是绝对值得敬畏。

  他可以为了一个目的,目光坦荡的亲手割下上位者的头颅,他知道如何领用别人,也知道如何让人诚服,力量和权谋都可以是他的刀,他的盾,除了死亡,他不惧怕任何意义上的敌人。这样的人,同时也享受着非生既死的境界。

  面对这种可以在伪善和坦率中取舍的人,若是敌人,必然是最可怕最严苛的一个,正如当年建国大帝的死敌,风卫君曾警告当时围困了建国帝的楚王,“此人狡猾如狐,阴毒胜蛇,屠戮无伤、释敌不惧,才是乱世里唯一的隐患。此一大害,当诛之。”

  可惜的是,楚王被他人进言迷惑,终究是为了英雄意气放过对方,相约三年后再战。也因此,风卫君未能达成目的,徒劳目送建国帝君单骑离开。最后和楚王一起丧命于建国帝君的庆功宴上,被他亲手割下头颅祭天。

  而三十年前,景阳王自出生之时起,就为皇族内的大祭祀察看眉骨八字,喟叹为,“此儿神似建国帝君。”此后,先帝也先令其先入边事,后入朝堂,随是培育了他的能力,但同时也是令他远离皇位,不令其干涉到当今圣上,当时的太子登基大事。毕竟,建国帝是个从草莽出身,巧取豪夺他人家业,从此等上皇帝宝座的痞子英雄。

  小和尚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每走一步,都会停下来,闭上眼睛盘算一会儿,然后继续下一步。先是前行直步走,然后会转身,绕蛇字步,随后走太极八卦阵,更是会弓着身,踮起脚尖来行走。他本身脚生的小,踮起的脚尖更是如点点荷花骨,让后面的大老粗们又是控制身体高度、又是要控制运气令身体腾空的高度,折磨的自己不上不下,摇摇摆摆几乎要倒下。

  也只有景阳王以及几个身形精悍的侍卫才会在行走间琢磨到小和尚脚上的细微末节,在几次实验中,令自己的身形越发显得飘逸自然,而不像是其他几人状似大象在跳踢踏舞一般的可笑。

  千佛岩他们无法看到全貌,一路上,所能够注意的就是石壁上几尊表情狰狞、形态各异的佛像,大的如真人模样,小的则不过是婴儿拳头的粗细,或笑或哭,或怒吼或慈目,凡尘里所有人的表情在此处放大夸张,附着到佛像罗汉菩萨身上,贴着金色漆像,竟然格外的庄重肃穆,只是其中闪过的几尊神情挑逗的欢喜佛却在此间增添了几股魅惑****的气息。

  他们一直行进到了山门,终于见到另一个身材矮小,衣衫褴褛脸色颇有些菜黄色的和尚。那和尚原本是蹲在地上百无聊聊的打着哈欠,偶尔还抓了只飞虫,直接塞到嘴巴里吧唧吧唧咀嚼几下,神色惨淡的痛骂道,“什么鸟山门,嘴巴里都淡出鸟来了。老子哪一天回到山上,见谁不爽就派谁来守门。娘娘的,现在就是雌猩猩,老子也能扑上去。”

  他听到脚步声,先是很随意的飘过来一眼,一见到领路的无墨,暗地哼了一声,再看到无墨身后一帮黑甲侍卫,不自觉的缩了缩身体。他扯着破旧的袈裟,似乎想要让自己显得更加整洁些,无奈,越是扯动,越是有线头落出,看到无墨一双沉默的近似乎谴责的眼睛,他只好反射性扯开一脸笑意,凑上前,哈腰点头道,“原来是圆静大师坐下的无墨师兄回来了。小的还想着师兄奉师命下山,必然需要几天的时间。没想到,不过是四日光景,师兄就回来了,果然是手段俐落身份尊贵之人。只是,不知道师兄带着这帮生人要去何处?山门的规矩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上去的。”此人又像摆出一副义正严词的态度,又掩饰不了骨子里的谄媚和讨好,话一出口,脊梁骨就软了下来,不敢让头高出小和尚的视野。

  无墨面无表情,拿出一盏木牌在对方面前晃了晃,另外从袖子中掏出一尺绢布,一抖,绢布平整地摊开在对方面前,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绢布的低端还醒目地盖了一个硕大的红印章。守门和尚随意瞄了一眼,马上恭恭敬敬的把脸贴在布上,甚至失态的把绢布扯到自己手中,痴迷般抚摸着上面的印章。这就是仅次于尊者的圆静师叔的****令,所有盖下了此项印章的命令,皆是出于尊者和圆静大师的授权,都可以便宜行事,山中子弟不可随意借机阻扰拦截。直到无墨身后的高树看不过眼,警告性的咳嗽几声,守门的和尚才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腰都塌下来,格外轻柔的折好绢布,用双手平持呈上。

  “原来这些都是圆静大师的客人,失敬失敬!师兄还请一路走好,若是师兄见着圆静大师,可否为小子美言几句?山门多风,小子都看守了近十年,还不得回山,十分想念山中的师兄弟。”和尚苦着脸,指指不远处的一间稻草屋,又鬼鬼祟祟的塞给无墨和尚一捆鼓囊的小包裹,乞求道,“还望师兄美言。”

  无墨垫了垫手里的包裹,略微满意的颔首,手掌一翻,瞬间就把包裹收入袖内不见了踪影。他神色平常的领着一帮人从容离开山门看守之处,脚步不急不慢,甚至还在行走几步后回头看了看那个仍在低腰恭送的守门和尚,虚抬手扶了扶,这是山门中低级弟子对于高级长者的远送礼节,他也十分自在的承受了。

  景阳王看到此时,对于此人的影响更加深刻,他很清楚,若是此人先前说的皆是实话,那么必然不会有圆静大师的娟书命令,大抵应该是此人冒写的伪令,不过是拿来欺瞒这个无时无刻不想回山的看守者的一个假道具罢了。不过,此人最为难得的是,即使是可能被拆穿的把戏,他也能做的如此神态自若,细节不忘,让人除了信任竟生不出丝毫的怀疑,这般功夫,就不得不令他心生忌惮。

  小和尚奇怪的瞪了王爷一眼,他敏锐的捕捉到王爷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和怀疑,但是却不在意,山门这一道管卡在他看来,本来就形同虚设。只是直接进入千佛岩正堂的道路却遍地是佛力所绕,那些仿佛是流动的泉水般的灵力,若是在寻常时候,他自然不惧怕,只是如今身后多了一帮凡人,他可没有足够的能力能够掩饰如此多人的气息,令他们一行人毫无阻碍的进入大堂。

  也正是出于此般考虑,他才会选择引领着这些凡尘帮手进入后牙壁。千佛岩上,只有后牙壁,因为杀戮而使得魔力和佛力交杂,这种光和影纠缠的地方最能够掩饰的自然是生命的平稳源力。更何况,越接近后牙壁,越早的做好埋伏,他下面的计划才能够实现。

  但是奇怪的是,后牙壁的四周气息竟然出奇的和顺。他原本计算着那华严尊者必定会因为风生兽的缘故对无衣产生忌惮之心,毕竟在他的眼中,一个会隐藏实力的弟子,绝对不会是疯狂之人,更同样的不会是一个容易掌控,可以让他作为下一任山门尊者傀儡的人。而被无衣“欺瞒”的华严是绝对不会放过和无衣对峙的机会,肯定会出手试探打压无衣。而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的无衣大师,也绝对会出手反抗。因为若是他真的疯狂,自然要不顾来者是谁;若是他假疯,自然看出华严的忌惮,先下手为强。可是原本预料中的天崩地裂、激亢争斗奇怪的没有发生,后牙壁的魔力和佛力只是胶着着,纠缠着,宛如两股冰冷和炽热的泉水的交融,虽然形成漩涡,但是缺乏最直接的刺激,令它们爆发。

  只有一种情况,华严尊者不知道为何,竟然被拖住了脚步,而无衣大师仍然是每日咆哮,过着不知道生死的日子。

  诡异的风暴前的平静,这其中,在他不再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切竟然脱离了他的谋算?

  无墨拧起眉头,抬头凝视千佛岩上闪闪发光的大堂处,微微有些忐忑不安,只能强压抑了心中的焦躁,计划既然有变化,那么,就让他亲手把一切扭转回道原来的轨道上。

  故而,无墨停下脚步,站在一条分岔路口,指着一条弯曲的小路,示意众人自行上山。景阳王却插手止住了手下,冷冷的看着他,直接表示自己对于无墨的不信任。“你先走。”景阳王张嘴一字一句道,令唇形缓慢而容易读懂。

  如果可以,他会毫不犹豫地在此处诛杀此人,但是路上行进来的经验告诉他,千佛岩处处危机、步步陷阱,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没有一个熟悉情况的向导,他们必将万劫不复。但同样的,控制权和选择权掌握在一个陌生人的手中,同样令他不安和痛恨。必须在这样的处境中脱离出来,他必须重新回到主导的位置上。

  景阳王一动,电闪雷鸣之间,无墨的下颌就被卸下又被装回原位,只是喉咙里被迫吞下了异物,入腹即化,随后是一种奇怪的绞痛。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但是每一刻每一秒都在以微笑的程度增加着。********!无墨脑子中很快闪过这个词,没想到此君竟然会随身携带如此折磨人的药物,不知道是应该夸奖他有备无患,还是夸奖自己运气太好。

  我还以为这样的药,只有武侠小说中才会有。只有人格残缺的人才会创造出来。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真的使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他心中暗嘲,无法否决这是一种最好的短时间协议手段,他掌控着他们的生死,他们掌控着他的生死。

  平衡啊!他几乎是得意忘形了,竟然忘记了合同精神的第一条,公平既是相对的平等。当双方的合同签订地位处于不平等状态时,必然会导致另一方意图反悔,直到重新回到平等状态。

  此时,若是自己哈哈大笑,然后不屑的高声道,“小样,不看看你大爷我是谁,这身体都是暂借的,你就是千刀万剐,我也不眨眼睛一下!小小毒药,能奈我何!”会不会直接把眼前看上去稍微满意一点的王爷气得七窍流血?

  算了,算了,吃亏就是占便宜,用着他们的时间还长着,靠自己现在的状况,能够一步一步把计划完成才是第一位的。就令他好好的得意吧!

  小和尚做出又惊又惧的神情,扣着喉咙蹲在地上干呕,却除了胆汁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他最终似乎是放弃了,红着眼瞪了景阳王,情绪激动的拔出一个侍卫的刀,在地上龙飞凤舞的砍写,“王爷!”他愤怒的砍出几个坑,“您怎能如此!此路通往后牙壁,最为安全。您应该也注意到了,计划有变,华严并未上后牙壁。无墨必须回山探查,方能保证华严尊者和圆静大师到此处的时机,而你!你这是趁火打劫!不,简直是狼心狗肺。”他简直是怒气攻心,双目瞪得老大老大,手里得刀更是嗡嗡作响,恨不得冲到对方面前肆意咆哮,偏偏大家的听力被封锁,除了大力敲击地面,没办法发泄内心的恐惧和愤怒。

  景阳王仔细的盯着无墨的字迹,果然,地上的字明显就是绢布上的翻版,一样的轻重转折,此子果然是暗中临摹圆静大师而且颇得精髓,恐怕早已存了不尊的念头。他眼里晃了晃,撩起袍子,弾了弹衣角的白沙,十分悠闲的笑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冰冷的注视着无墨,嘴唇张张合合,缓慢但是吐字清晰,“我,不信你。”

  随后又恶意的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十日后,无解,必死。”他伸出手,轻轻拍拍无墨的肩膀,抽过他手里的刀,挥掌,将地面上的字迹瞬间抹去,然后一笔一划写下,“合作,开始。”

  一句话,气得无墨全身发抖,但是在一干侍卫虎狼般盯视的目光里无能为力。他狠狠的呸了一声,潦草在地上书写,“后牙壁,三十里外,有洞穴可藏身。外设置玄义隐息阵,入洞立即生效。十日内,我必然探知消息回复。无故,不得离开。”

  甩了衣袖,脚步踉跄着往山顶的前堂奔去。

  景阳王目视无墨离开,收敛了脸上面具一般的笑意,脱下身上的红袍,露出里面和侍卫相同的黑色软甲,只是腰上别着一把软刀,刀柄上的虎牙扣紧咬着刀尾的尖勾处,贴身成一条甲带,走动中反射着几丝幽光。

  他身后的一群侍卫皆是沉默,握紧手中的武器,自觉排列成一条长队,保持了前后相同的距离,目光凝成一点,身上凝重但是不见丝毫杀机。和先前表现在无墨眼中的样子,决然不同。如果说,先前的他们还是具备喜怒哀乐的人群,那么现在,他们则是退去了人皮,露出刚硬内在本质的杀戮机器。

  这才是景阳王一手培育的,受到潜意识信号,马上会忘我的菁英。他们,只是他手里最锋锐的刀,而刀,想来是不需要任何情绪和思考的。

  景阳王背手闲庭信步般往后牙壁踱步,狼卫则是连呼吸都是如出一辙,肌肉的抖动、行进的频率、目光的转动、脚步的距离,都是丝毫不差,完全是用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他们遵从着长久训练的反应,压抑了身为人的所有特征,有最紧接野兽最直接的方式感受周围的环境,从气场的变动中,察觉敌人的踪迹。

  正是因为狼卫的存在,景阳王可以十分随意,他现在想的是,那个神秘的叶锦,当初携带了玲珑骨和自己精心培训的噬梦远走高飞,如今意外令他得知了消息,只是,身为前太子太傅的关门弟子,同时也是叶家的庶子,他究竟是如何和天罗婆娑族扯上关系?

  最重要的是,玲珑骨和噬梦究竟又在何方?叶锦此人,能不能同时捕获?他又为何能够熟知自己对于宋家和山越民的计划?这天罗婆娑族妄图借着绑缚世子来换得佛骨舍利的阴谋,是不是出于他之手?此人不参与世尊权位争夺,就是是躲其锋芒、不爱权谋,还是出于更大的考虑?

  说到底,景阳王捏紧拳头,目光投向虚空,自言自语,“你,究竟是谁。”

  此人,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针,扎住了他的不安和软肋,甚至还逍遥自在的活在天地间。他得到了关于叶锦的消息,却不得不发现,此人反而更加神秘。

  叶锦,必然有一日,我让你,跪在我面前。他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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