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分为九重天。东方苍天,南方炎天,西方浩天,北方玄天,东北雯天,西北幽天,西南朱天,东南阳天,中央钧天。有三光使者掌握日月星辰之力,另有七政令者把持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星,又称七曜政令使。”唐槐很尽职的介绍仙界天庭的一些政治人员分布情况,明显是要好好照应总是走神的仙友。
可惜巨蟒凡心未定,一双眼睛轱辘转个不停,打量了一路上的风景名声,内心里不停的嘀咕,看来神仙也缺少风景筑造师,原本惊心动魄的美景一定要绕上一些云雾,好像不遮掩三分,就不能显出天庭的神秘。结果搞得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害得它以为自己上辈子的八百度近视眼突然崩了回来。
这些老腐朽,太没有创意了,想当年自己逛过的英国皇家林园、还有世界著名的风景迷宫,以及电脑合成的圆明园三维图,哪怕是漫画家想象中的妖魔界都要比这些圈养的仙界风景养眼。
巨蟒一一批判了天庭的园林设计,一张脸上却是笑得很得体,不过,显然游离的视线早就表明了它的心思不再同伴的介绍词上。
“仙友?仙友?”唐槐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有些担忧,一路上这位仙人已经因为走神跌了三百多个跟头,令人怀疑仙界的云路到了应该重新维修的程度。
巨蟒直到被一堵墙撞到了额头,才发现自己走的太快,已经踩进了天庭的花坛中,很明显,它新近拥有的一条‘肉条’——前世俗称的脚,下面死死压住了一株痛苦扭动的花草。
此物叶子削瘦的仿佛芦箬,花呈兰状,而色正如红榴。尖端有一点鲜绿可爱,温香生甘露,闻之可止渴。更奇特的是,被踩在足底,还会应为受到伤害,发出愈加浓烈的香气。使得如同在盛夏狂饮冰水的巨蟒狠狠的又捻了几下。
“快走出来。”唐槐叫的有些紧张,左右扫了几眼,来不及说什么,大力的抓住它的手腕匆匆要往别处走,扯的巨蟒很是不爽。
明明仙名登记册大大咧咧的刻在前面大门上,为什么还要走开?它拖着两条十分不合作的肉条扭着腰直立行走这么多路,痛苦的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打盹。说什么,它都不想再挪动一下。
于是,巨蟒十分有个性的甩开唐槐的手,揉着发红的手腕,皱着眉头道,“都到了门口,为什么又要走?”
唐槐抱歉的一笑,却不敢看它,只是压低了声音急促道,“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现在不走——”
背后一个同样压抑的声音插进来,咬牙切齿的像是要扑上来的肉食动物,“他是说,你现在不走,等一下就进不了这天庭的大门。”
“为什么?”巨蟒不解的问,没有发现因为来者,一旁的唐槐有些僵硬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因为这一株水芭蕉是我为苍天殿的耀月陛下准备的生辰贺礼,苦心栽培了整整三千个日月。结果……很好……非常好,被你一脚踩死了七魂六魄。”
三千年的花?应该早就成精了吧!巨蟒惴惴的想,足见轻轻踢了几下垂死的水芭蕉,发现其香散尽,憔悴的仿佛经过天雷轰击,而花径上十分明显的映着它的足印。好死不死连犯罪痕迹都没办法抹去。
巨蟒只得后退两步,在仙物的主人面前低下头做出沉沉悼念,严重忏悔的神态。它只能期望这位仁兄大人有大量,另外再种一朵吧,阿门!
“怎么,刚刚不是很得意,还多踩了两脚。现在马上就成哑巴了。哼哼,你叫什么,是哪个地方上来的散仙,一点规矩都没有。”
对方得理不饶人,逼近了身,怒目高声呵斥道。巨蟒乖乖垂着脑袋,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出声。倒是一旁的唐槐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马上尴尬的拉拉巨蟒的衣袍,示意这位少根筋的仙友开口好好合作,才不至于被秋后处斩。
“在下乃曹州雷泽白蛇。千年修行,得芙蓉城主一曲渡化,已结成元婴,可列仙班。几日前侥幸得度天劫,重塑金身,才来仙界正名。”
竟然是一条牲畜白蛇,可,偏偏身上没有妖类天生的气息,想来也不应该是妖仙。倒是难得的奇怪。唐槐也刚刚得知此仙的来历,不由好奇心猛涨,侧脸偷偷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到刚好碰上白蛇投射来的视线,微微一触,只觉得两耳雷声大振,心跳鼓动如揣鹿,赶紧垂下视线努力平息内心的骚动。
他舔舔微微干涩的嘴唇,凑上前轻声说道,“戒严君,仙友不过是初来乍到,一时被仙界美景所惑,举动难免有些不妥。但——”
戒严仙君哼了一声,讥讽道,“我戒律堂的事,用得着你们药王殿的人参与吗?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一个小小的伏羲使君,竟然敢在我面前放肆。你师父别离仙人都教了些什么给你们?难道就是顶嘴上司,自作主张?”
尖利的言语媲美任何一把利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唐槐的胸膛,令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究是被身份地位悬殊压制下去,惨淡了脸,站在一旁垂首而立。
戒严仙君轻蔑的笑出声,转向巨蟒,用刀子般的眼神上下打量,左手一挥,青色的书卷瞬间出现在手掌中,他随意翻阅了一下,眯着眼睛默读几遍,然后用一种隐讳的阴毒的还带着一点点小小的嫉妒色彩的眼神盯住巨蟒的头顶,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雷泽白蛇,上古荒兽,性情平和修行奋苦。着其为太乙仙人,仙册赐名白素贞。可设府邸‘云门仙隐’于九州之内。”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轻快起来,有嗤笑声溅出,“然,因尘缘未了,令其即日下凡,报恩偿情,得圆道心。”戒严君啪的一声收了书卷,指着巨蟒的脑袋,大笑道,“妖孽,要成仙,你就等着我的水芭蕉开下一次花吧!”他看到对方明显痴傻的状态,内心里极为解气,冷冷的瞪了一旁同样因为起伏跌宕而不知所措的唐槐仙人,甩甩衣袖,瞬息收了受伤垂死的仙草,返回仙名登记的仙府,干脆利落的关上了大门。
徒留下一仙一妖痴痴傻傻的站立在门口,被仙册上的记名吓得魂不守舍。
她竟然是太乙仙人。她怎么可能是太乙仙人?仙界已经五万年没有飞升过一个二级金仙人了,更何况是天生聪智,几乎可以媲美肉身飞升的太乙仙人。唐槐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一旁的仙友,才发现对方也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可惜,想来她修行了如此之久,蹬仙近在咫尺,却没想到跳出一个莫名其妙毫无头绪的尘缘未尽,怕是任何修道者都会大受打击。
心里明显浮上来柔软的怜惜之情,连带着原来因为对方身份尊贵而产生的怯意和冷漠都消退了大半,唐槐很自然的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没事的,你努力这么久,连天都不忍心让你半途而废。不如去问问西方浩天的菩萨,他们大慈大悲,又有通天神眼,一定能够帮你的忙。不过一时挫折,不必担心。”
没想到纤纤玉手入掌温婉无骨,令人触之爱惜赏玩不断。他忍不住多磨蹭了几遍手掌心内的温润,惬意的几乎要发出轻叹声。
沉思中的巨蟒没有察觉,她猛地抬起头,空闲的那只手突然抓住唐槐的衣领,把他牢牢的,像对待犯人一般纠到自己额头前,又像是拷问情人般紧紧盯住他失神的眼睛,神色古怪的问,“唐唐,刚刚……那个戒律……什么君来着的,是不是说我叫做白素贞?”
她的脸突然间凑得如此近,连带着奇南香的浅浅呼吸都可以感受得到,唐槐几乎是沉溺在她瑰丽无比的视野中,喃喃道,“戒严君,是说你叫做白素贞。这名字很好听。白素贞,素贞。”他低低的叫唤,缠mian甜软的夹杂了难言的情绪。
巨蟒把他勒的更加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小巧秀气的鼻子擦着他的鼻端,从喉咙口挤出声音来,既低哑又满是不可置信,“他,他他……他真的说我是白素贞,还,还尘缘未断?”
“是真的。你叫白素贞。仙册上写着你的仙名,太乙仙人白素贞。”
“****!”巨蟒猛地推开沉浸在某种意境中无法自拔的唐槐,懊恼的上踹下跳,该死的神仙,该死的仙名册,该死的戒严君,该死到极点的21世纪天庭抽奖系统……她愤怒的笔划出两手的中指,笔直坚挺的竖向天空外的天空,动作纯熟优美,让唐槐看的十分愉悦,根本没有想到这是在玷辱天庭的名誉。
她跳脚了大约一个时辰,发现气愤改变不了一切,只得无奈的瘫下肩膀,沮丧的像只斗败的公鸡。她可怜兮兮的抬起头,似乎在渴求唐槐的同情心,“也就是说,我一定要到乱七八糟****横流臭气熏天哭天喊地的凡尘去走走了?”
唐槐好看的眉头皱到了一起,眼中有着不舍和无奈,他用手指梳理白素贞跳脚中弄乱的发缕,苦笑道,“天界规律繁多,你的性子活泼,是应该在凡尘好好磨磨。戒律堂的规矩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打破的。在天界,除了九帝三星七政令外,戒律堂的势力最大。素贞就忍忍吧。”
麻烦,黑帮内部还要搞什么权力斗争。
白素贞做了个鬼脸,眼珠一转,巧笑倩兮,“也就是说,现在我是妖怪,不归戒律堂的人管?天大地大,我都可以逍遥自在?想成仙就去断了尘缘,不想成仙就自己凡间红尘随便玩?”她琢磨着琢磨出一股兴奋劲来,笑盈盈的晃花了唐槐的眼。
唐槐听到她不想回到天庭的话,心中刀割一般疼痛,手掌有意识的握住她的手,气冲冲道,“你怎么能说这样任性的话?你怎么可以不成仙。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逃开我的视线。唐槐被自己想说的话吓了一跳,掩饰道,“我不允许你轻易放弃机会。红尘烦扰,你就不想我这个朋友?”
朋友?白素贞侧着脸看了看他青白的脸,再看看天庭寂静只剩下云烟浮动声音的空间,觉得寂寞和独孤像是毒酒一般满溢上来,这样冷寂的地方,唐槐一个人一定会很冷清很寂寞。
真可怜,如果是我一定忍受不了。她将心比心想,更加觉得唐槐的身上满是时光烟尘的遗迹,眼睛里一层一层的佩服裹上来,“好吧。反正小山神和雷老头也盼着我成仙。我答应你,一定不放弃成仙的机会。唐唐,你要是在天界呆的久了,不妨就下来找我吧。作为朋友,我真的觉得天庭太……太安静了。”
白素贞满怀温情的握住唐槐的手,她想,可能是因为终于有了不必成仙的光明正大的理由,自己竟然对于唐槐充满期望的目光觉得很罪恶。实在是不可思议。
在唐槐有所反应想要握紧手中的软玉时,她迅速的抽离,爽快的摇摇手,躺在一大片棉花糖状的云朵上,摇摇晃晃的直接离开了天庭。像一个梦,还没有开始,就从唐槐的际遇里脱身遁逃。
“不愧是太乙仙人,连九幽摄魂术都没办法打动心神。”唐槐远远的望着白素贞离开的方向,嘴角诡异的扬起一缕笑意,把握过白素贞的手贴在嘴唇上,像是饥渴的吸血鬼,用鲜红的舌头一寸一寸****过去,眼眸中放射出势在必得的霸道目光,他啧啧作响的吮吸手指,仿佛在品味一道美食毫不厌倦,清丽柔和的脸上笼罩了七分邪气,“白素贞,你应该会是更加有趣的玩具吧……呵呵呵……真期待……”